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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九 九之三

 

  《伐木》,燕朋友故旧也。自天子至于庶人,未有不须友以成者。亲亲以睦,友贤不弃,不遗故旧,则民德归厚矣。

  [疏]“《伐木》六章,章六句”至“厚矣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伐木》诗者,燕朋友故旧也。又言所燕之由,自天子至於庶人,未有不须友以成者。王者既能内亲其亲,以使和睦,又能外友其贤而不弃,不遗忘久故之恩旧而燕乐之,以此化民於上,民则效之於下,则民德皆归於惇厚,不浇薄矣。朋是同门之称,友为同志之名,故旧即昔之朋友也,然则朋友新故通名,故旧唯施久远。此云朋友可以兼故旧,而并言之者,此说文王新故皆燕,故异其文。友贤不弃,燕朋友也。不遗故旧,是燕故旧也。旧则不可更释,新交则非贤不友,故变朋友云友贤也。燕故旧,即二章、卒章上二句是也。燕朋友,即二章诸父、诸舅,卒章“兄弟无远”是也。经、序倒者,经以主美文王不遗故旧为重,故先言之,而后言父舅。父舅先兄弟,见父舅亦有故旧也。序以经虽主燕故旧,而故旧亦朋友,故先言朋友,以见总名,而又别言故旧,以明其为二事。天子至于庶人,未有不须友以成者,即序首章之事,因文王求友而广言贵贱也。经以由须朋友而燕之,故先论求友之由。序则以诗本主燕,所以倒也。二章、卒章所陈,皆为燕食,说王不得不召父舅,又於兄弟陈王之恩,皆是燕朋友故旧也。经兼陈食礼,而序不言,亦举其欢心,足以兼之。其亲亲以下,因说王者立法,目明次篇之义。“亲亲以睦”,指上《常棣》燕兄弟也。“友贤不弃,不遗故旧”,即此篇是也。《常棣》虽周公作,既内之於治内之篇,故为此次以示法,是比篇皆有义意。

  伐木丁丁,鸟鸣嘤嘤。兴也。丁丁,伐木声也。嘤,惊惧也。笺云:丁丁、嘤,相切直也。言昔日未居位,在农之时,与友生於山岩,伐木为勤苦之事,犹以道德相切正也。嘤,两鸟声也。其鸣之志,似於有友道然,故连言之。○丁丁,陟耕反。嘤,於耕反。出自幽谷,迁于乔木。幽,深。乔,高也。笺云:迁,徙也。谓乡时之鸟,出从深谷,今移处高木。○乔,其骄反。乡,本又作“曏”,同许亮反。嘤其鸣矣,求其友声。君子虽迁於高位,不可以忘其朋友。笺云:嘤其鸣矣,迁处高木者。求其友声,求其尚在深谷者。其相得,则复鸣嘤然。○复,扶又反。

  相彼鸟矣,犹求友声。矧伊人矣,不求友生?矧,况也。笺云:相,视也。鸟尚知居高木呼其友,况是人乎,可不求之?○相,息亮反。矧,尸忍反。

  神之听之,终和且平。笺云:以可否相增减,曰和平齐等也。此言心诚求之,神若听之,使得如志,则友终相与和而齐功也。

  [疏]“伐木”至“且平”。○毛以为,有人伐木於山阪之中,丁丁然为声。鸟闻之,嘤然而惊惧。以兴朋友二人相切磋,设言辞以规其友,切切节节然。其友闻之,亦自勉励,犹鸟闻伐木之声然也。鸟既惊惧,乃飞出,从深谷之中,迁於高木之上。以喻朋友既自勉励,乃得迁升於高位之上。鸟既迁高木之上,又嘤然其为鸣矣,作求其友之声。以喻君子虽迁高位,而亦求其故友。所以求之者,视彼鸟之无知,犹尚作求其友之声,况人之有知矣,焉得不求其友生乎?君子为此而求友也,既居高位而不忘故友,若神明之所听祐之,则朋友终久必志意和且功业平。郑以为,此章远本文王幼少之时结友之事,言文王昔日未居位之时,与友生伐木於山阪,丁丁然为声也。於时虽处勤劳,犹以道德相切直。时有两鸟在傍,嘤然而鸣。此鸟之鸣,似朋友之相切,故连言之。此鸟乃出从深谷之中,迁於高木之上,又复嘤然为其鸣矣,作求其友之声。然视彼鸟矣,犹作其求友之声,况是人,何得不求其友生乎?故文王所以求友生也,大意与毛同,唯不兴为异耳。○传“丁丁”至“惊惧”。○正义曰:此丁丁文连伐木,故知伐木声。下云“出自幽谷,迁于乔木”,则木是其鸟惊惧而飞迁矣,故知嘤然惊惧,言此鸟为惊惧而鸣耳。嘤非惊惧之声也,故下云“嘤其鸣矣”,不复惊惧,鸣亦嘤,是也。然《释训》云:“丁丁、嘤嘤,相切直也。”彼意以此伐木鸟鸣,喻相切直之事,今传解《诗经》之文耳。《尔雅》径训兴喻之义,《释训》云:“颙颙、卬卬,君之德也。蔼蔼、萋萋,臣尽力也。”皆径释其义,不释诗文。王肃亦云:“鸟闻伐本,惊而相命嘤嘤然,故曰‘丁丁、嘤,相切直’,以兴朋友切切节节,其言得传旨也。”言相切直者,谓切磋相正直也。○笺“丁丁”至“连言之”。○正义曰:笺全引《释训》之文,具解丁丁嘤之义与传同也。故下即云:“嘤,两鸟声。”丁丁亦是伐木声也。故郭璞曰:“丁丁,斫木声。嘤,两鸟鸣。”但正伐木、鸟鸣时,有此相切直之义,故总言丁丁嘤为相切直。言未居位,谓未居诸侯之位,在於农亩时。山岩者,以下云“伐木于阪”,故知山傍岩崖之处,故云山岩也。笺必以为文王身与友生伐木者,以《尔雅》云:“丁丁、嘤嘤,相切直”,自此以下,陈鸟鸣求友,无相切直之义,则伐木之时相切直也。而下二章“酾酒”文连“伐木”,是酒为伐木而设,即伐木之人是朋友矣。朋友既亲伐木,明文王与之俱行,故知亲在农。《礼记》注“士之子食禄不免农”,则大夫以上子免农矣。时文王为诸侯世子而在农者,案《史记·周本纪》,大王曰:“我世当有兴者,其在昌乎?”则文王在太王之时,年已长大,是诸侯世子之子耳。太王初迁於岐,民稀国小,地又隘险而多树木,或当亲自伐木,所以劝率下民,不可以礼论也。言嘤两鸟者,以相切直。若一鸟,不得有相切。故郭璞曰:“嘤,两鸟鸣,以喻朋友切磋相正。”是以义势便为两鸟,其实一鸟之鸣亦嘤也,故知“嘤其鸣矣”是一鸟也。又解鸟鸣与伐木文连之意,以文王相切直之时,此两鸟共鸣,亦似朋友之相切磋。及其迁处高木,嘤鸣相求,又似朋友之相求。故下观之以为喻,此鸣之志,似於有朋友之道,故连言之。《葛覃》因以黄鸟为兴,亦此类也。

  伐木许许,酾酒有藇。许许,杮貌。以筐曰酾。以薮曰湑。藇,美貌。笺云:此言前者伐木许许之人,今则有酒而酾之,本其故也。○许,沈呼古反。酾,徐所宜反,又所馀反,葛洪所寄反,谓以篚{渌皿}酒。{渌皿}音鹿。藇音叙,又羊汝反。杮,孚废反,又侧几反。薮,素口反。曰湑,思叙反。既有肥羜,以速诸父。羜,未成羊也。天子谓同姓诸侯,诸侯谓同姓大夫,皆曰父。异姓则称舅。国君友其贤臣,大夫士友其宗族之仁者。笺云:速,召也。有酒有羜,今以召族人饮酒。○羜,直吕反。宁適不来,微我弗顾。微,无也。笺云:宁召之,適自不来,无使言我不顾念也。於粲洒埽,陈馈八簋。粲,鲜明貌。圆曰簋。天子八簋。笺云:粲然已洒扌粪矣,陈其黍稷矣,谓为食礼。○於如字,旧音乌。粲,采旦反。洒,所懈反,徐所寄反。埽,素报反。馈,其位反。簋,居伟反。洒,所蟹反,又所懈反。扌粪,本又作“拚”,甫问反。食音嗣。

  既有肥牡,以速诸舅。宁適不来,微我有咎。咎,过也。

  [疏]“伐木”至“有咎”。○毛以为,伐木其杮许许然,故鸟惊而飞去,以喻朋友之相励,故德进而业脩也。此所与切磋之故旧,今以筐酾其酒,有藇然而美,与之燕饮焉。王非直燕其故旧,又既有肥羜之羊,以召朋友诸父而燕之。俱有羊酒,各举其一也。王意又殷勤诸父兄弟,必尽召之。王言曰:宁召之,適自不来,则已无得不召之,使言我不顾念之而怀怨也。於是粲然洒埽其室庭,陈饮食之馈,黍稷之等有八簋也。既有肥羜之牡,以尽召诸舅而食之。宁召之,適自不来则止,无使怀怨,令我有咎过焉。言王厚其朋友故旧,为设燕食兼有焉。○郑以向时与文王伐木许许之人,文王有酒而饮之,本其昔日之事也。馀同。○传“许许”至“曰湑”。○正义曰:以许许非声之状,故为杮貌。上言丁丁之声,下言於阪之处,互以相通,明在阪伐之,为声而有杮也。以筐曰酾,以薮曰湑者,筐,竹器也。薮,草也。漉酒者或用筐,或用草,於今犹然。毛氏盖相传为说,因酾言湑,逆解下文。用草者,用茅也。传僖四年《左传》曰:“尔贡苞茅不入,王祭不供,无以缩酒。”是也。○传“羜未”至“仁者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畜》云:“未成羊曰羜。”郭璞曰:“今俗呼五月羔为羜”,是也。传以经称诸父舅,序云“燕朋友故旧”,则此父舅是文王之朋友也。《礼》,天子谓同姓诸侯,诸侯谓同姓大夫,皆曰父。异姓则称舅。故曰“诸父”、“诸舅”也。《礼记》注云:“称之以父与舅,亲亲之辞也。”《觐礼》说天子呼诸侯之义,曰:同姓大国则曰伯父,其异姓则曰伯舅,同姓小国则曰叔父,异姓则曰叔舅。是天子称诸侯也。《左传》隐公谓臧僖伯曰:“叔父有憾於寡人。”郑厉公谓原繁曰:“原与伯父图之。”《礼记》卫孔悝之《鼎铭》云:“公曰叔舅。”是诸侯称大夫父舅之文也。诸侯则国有大小之殊,大夫唯以长幼为异,故服虔《左传》注云:“诸侯称同姓大夫,长曰伯父,少曰叔父。”是也。然则诸侯谓异姓大夫长者亦当为伯舅,但经、传无其事耳。《公羊传》曰:“王者之后称公,大国称侯,皆千乘。小国称伯、子、男。”《左传》曰:“在礼,卿不会公、侯,会伯、子、男可也。”分五等为二节,皆以公、侯为上等,伯、子、男为下等,明大邦谓公、侯,小邦谓伯、子、男。其称牧伯则异。《曲礼》曰:“五官之长曰伯,是职方。天子同姓谓之伯父,异姓谓之伯舅。”东西二伯。又曰:“九州之长,入天子之国曰牧,天子同姓谓之叔父,异姓谓之叔舅。”注云:“牧尊於大国之君,而谓之叔父,避二伯也,亦以此为尊。礼或损之而益,谓此类也。”言由避二伯,故称叔。因以别异大邦之君,亦以损其称而更益其尊,故云“损之而益”也。齐太公为王官之伯,《左传》云:“王使刘定公赐齐侯,命曰:‘昔伯舅太公佐我先王。’”是称太公为伯舅也。及齐桓公兴霸功,王又以二伯之礼命之,僖九年传曰:“王使宰孔赐齐侯胙,曰:‘使孔赐伯舅胙。’”是也。周公亦是分陕之伯,而《鲁颂》云“王曰叔父”者,以其实成王叔父,以本亲言之也。其晋文公亦有霸功,而王策命辞云“王曰叔父”者,齐桓、晋文虽俱有霸功,天子赐命,皆本其祖。太公受二伯命,故还以二伯之礼赐桓公。唐叔本受州牧之命,故还以州牧之礼命文公,故唐叔、文公但称叔父。《左传》周景王谓籍谈曰:“叔父唐叔。”是唐叔亦受州牧之礼而称叔父也。僖二十四年传:“王出適郑,使来告难,曰:‘敢告叔父。’”谓鲁为叔父。成二年传王告巩朔曰:“今叔父克遂,有功于齐。”谓晋为叔父也。昭七年,王使追命卫襄公,曰:“叔父陟恪,在我先王之左右。”是谓卫为叔父也。是晋与鲁、卫,王皆呼之为叔父。昭九年,“王使詹桓伯辞於晋,曰:‘伯父惠公归自秦。’”又谓晋侯为伯父。由此观之,鲁、卫为大国而称叔父,晋国之中,伯、叔俱称。不同者,以鲁虽周公之后,周公位冢宰为东伯,而周公之国,故击系伯禽。《左传》曰:“燮父、禽父、王孙牟并事康王,三国俱以令德作王卿。”明兼州牧矣。燮父,唐叔之子。王孙牟,康叔之子。康叔称叔父,是为州牧。《尚书·酒诰》命康叔之辞曰:“明大命於妹邦。”郑云:“康叔为连属之监。”则康叔后或为州牧。燮父、王孙牟或各继其父为州牧也。伯禽作《费誓》专征徐戎,为方伯。可知三国并为大国,王室之亲,又皆二伯之后,尊而异之,所以皆称叔父焉。晋又称伯父者,以晋既大国,世作盟主故变称伯父耳。《尚书·文侯之命》“王曰:‘父羲和。’”平王得文侯夹辅,周之勋,尤亲之,而直称父也。天子称朝廷公卿则无文。盖有爵者自依诸侯之例,无爵者亦应以此长幼称伯父、叔父。大夫以下位卑,其称父舅以否,无文以明之。此传以及下经父舅兼有,解天子所呼父舅之文,以诸侯於大夫,犹天子於诸侯,同有父舅之名,故连释之焉。既此篇燕朋友而呼父舅,是父舅为天子朋友,事自明矣。因天子有交友之义已释,诸侯亦有父舅,故亦因解国君友其贤臣,并及大夫友其宗族之仁者。云仁贤者,明尊卑之交,非贤不友故也。定本无“宗”字。○笺“有酒”至“饮酒”。○正义曰:此有酒有羜,召族人饮之,盖是燕礼,非飨也。何者?《聘礼》注云:“飨谓亨大牢以饮宾也。”今此唯肥羜而已,是非飨礼明矣。今燕礼者,是诸侯燕其群臣及宾客之礼。《礼记》云“其牲狗”,不用羊豕。此云“有肥羜”者,天子之礼异於诸侯也。宣十六年《左传》曰:“王飨有体荐,燕有折俎。公当飨,卿当燕。王室之礼。”是天子燕、飨之礼异於诸侯,牲亦不同也。○笺“陈其”至“食礼”。○正义曰:《仪礼·特牲》、《少牢》、《聘礼》、《公食》之等,皆以簋盛黍稷,则八簋是黍稷之器也,故云“陈其黍稷谓为食礼”。案《周官·掌客职》五等诸侯簋皆十二。又《公食大夫礼》上大夫八簋。此天子云八簋者,据待族人设食之礼。其《掌客》所云,谓飧饔饩之大礼。《公食大夫》是诸侯食大夫之礼。若曰食,特牲者二簋,少牢者四簋,故《玉藻》云“少牢五俎四簋”。然则大牢者六簋,上肥羜、酾酒为燕礼,此是食礼,互陈之也。知是食礼者,燕礼主於饮酒,无饭食,则此簋盛黍稷,是食礼可知。《周礼·地官·舂人》云:“凡飨供食米。”则飨礼有黍稷矣。但飨主於饮,不主於食。此经不言酒肴,独陈八簋,假令与上酾酒并为一事,亦不得为飨礼,何者?飨亨太牢以饮宾,不得用未成羊羜也。但於肥羜之下,既言以速诸父,又别言於粲洒埽以速诸舅,明二者又为一礼。上句为燕,下句为食。燕言诸父,食言诸舅,互文以相通也。推此明以兼有飨矣,但文不见飨耳。

  伐木于阪,酾酒有衍。衍,美貌。笺云:此言伐木于阪,亦本之也。笾豆有践,兄弟无远。笺云:践,陈列貌。兄弟,父之党,母之党。民之失德,乾餱以愆。餱,食也。笺云:失德,谓见谤讪也。民尚以乾餱之食获愆过於人,况天子之馔,反可以恨兄弟乎?故不当远之。餱音侯,《尔雅》云:“餥、餱,食也。”愆,起虔反。讪,於谏反。馔,士恋反。远,于万反,亦如字。

  有酒湑我,无酒酤我。湑,茜之也。酤,一宿酒也。笺云:酤,买也。此族人陈王之恩也。王有酒则泲莤之,王无酒酤买之,要欲厚於族人。○湑,本又作“醑”,思叙反。酤,毛音户,《说文》同,郑音顾,又音沽。莤,所六反,与《左传》缩酒同,义谓以茅泲之而去其糟也,字从草。泲,子礼反。坎坎鼓我,蹲蹲舞我。蹲蹲,舞貌。笺云:为我击鼓坎坎然,为我兴舞蹲蹲然,谓以乐乐己。○坎如字,《说文》作,音同,云:“舞曲也。”蹲,七旬反,本或作“墫”,同,《尔雅》云:“喜也。”《说文》云:“士舞也。从士、尊。”为,于伪反,下同。乐乐,上音岳,下音洛。

  迨我暇矣,饮此湑矣。笺云:迨,及也。此又述王意也。王曰:及我今之閒暇,共饮此湑酒。欲其无不醉之意。○迨音待。閒音闲。

  [疏]“伐木”至“湑矣”。○毛以为,伐木於阪以惊鸟,喻朋友切磋以成道也。由朋友相成如此,故今以筐酾其酒,衍然而美以燕之。既有酒矣,又笾豆有践然行列而陈之矣,兄弟亲戚,无有疏远,皆使召之而与之燕也。王又自言已不可不召族人之意。下民之失德见谤讪者,以何故乎?正由乾餱之食不分於人,以获愆过。乾餱之食尚以获愆,况天子之馔,可不召亲戚,令之恨乎?故尽召而燕之。族人陈王之恩,言王有酒则湑泲之以饮我,王无酒则卒造一宿之酟酒以与我,於时坎坎然击鼓以娱我,蹲蹲然兴舞以乐我,是王恩甚厚矣。王又谓族人曰:汝族人今日正及我閒暇矣,共汝饮此湑酒矣。言已卒有閒暇而为此饮,其意欲令族人以不醉。是王之恩厚也。○郑以“伐木於阪,亦本之”,“酤,买”为异。馀同。○笺“兄弟父”至“母之党”。○正义曰:以上言诸父为父党,则诸舅为母党。此言兄弟,总上父舅二文,故知父党、母党也。礼有同姓、异姓、庶姓。同姓,王之同宗,是父之党也。异姓,王舅之亲。庶姓,与王无亲者。天子於诸侯非同姓,皆曰舅,不由有亲无亲,则舅文又以兼庶姓矣。其中容有舅甥之亲,故通言母之党也。父党、母党得同曰兄弟者,兄弟是相亲之辞,因推而广之,异姓亦得言之,故《释亲》云:“父之党为宗族,母与妻之党为兄弟。”是母党为兄弟之文也。此不言妻党者,以舅是母党之称,故特言母耳。其实妻党亦曰兄弟。《释亲》又曰:“妻之父为婚兄弟。婿之父为姻兄弟。”是也。兄弟必兼言母党者,以甥舅之亲与同姓等,故《頍弁》诸公刺王不能燕乐同姓,而经曰:“岂伊异人,兄弟甥舅。”是也。若然,兄弟总辞,而下笺独言族人陈王之恩者,以兄弟虽父党,兼言母党,而父党为正,故下特云族人也。此燕朋友故旧,非燕族人。据族人为朋友者,互说耳。举族可以兼异姓及庶姓矣。○笺“反可以恨兄弟乎”。○正义曰:定本“恨”作“限”,恐非也。○传“酤,一宿酒”。○正义曰:毛以为,言无酒,明是卒为之,故云一宿酒。盖於时有之。笺以经、传无名一宿酒为酤者。既有一宿之酒,不得谓之无酒。《论语》云:“酤酒巿脯不食。”是古买酒为酤酒,故易之为“酤,买”也。○笺“为我”至“乐己”。○正义曰:兄弟陈王之厚己,使人为之鼓舞。言为我者,以乐由己而故作也。《礼记》:“天子食三老五更於大学,冕而总干,亲在舞位。”知此非王自舞者,食三老五更,重礼示敬,故王亲舞之。此与故旧燕乐,不当王亲舞也。若言王身亲舞,岂亦亲击鼓乎?以此知使人为之。

  《伐木》六章,章六句。

  《天保》,下报上也。君能下下以成其政,臣能归美以报其上焉。下下,谓《鹿鸣》至《伐木》皆君所以下臣也。臣亦宜归美於王,以崇君之尊而福禄之,以答其歌。○下下,俱户嫁反,注“下”及“下臣”同。

  [疏]“《天保》六章,章六句”至“上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天保》诗者,言下报上也。谓臣下作诗,歌君之美。言天保神祐,福禄所锺,君虽实然,由臣所咏,是臣下归美以报其上。序又申之,言君能下其臣下,燕飨遣劳,谓《鹿鸣》至《伐木》之歌,以成其国之政教,故臣亦宜归美於君,作《天保》之歌,以报答其上焉。然诗者,志也,各自吟咏。六篇之作,非是一人而已。此为答上篇之歌者,但圣人示法,义取相成,此《鹿鸣》至《伐木》於前,此篇继之於后以著义,非此故答上篇也。何则?上五篇非一人所作,又作彼者不与此计议,何相报之有?郑云亦宜者,示法耳,非故报也。此篇六章皆言王受多福,是归美之事。

  天保定尔,亦孔之固。固,坚也。笺云:保,安。尔,女也。女,王也。天之安定女,亦甚坚固。俾尔单厚,何福不除。俾,使。单,信也。或曰:单,厚也;除,开也。笺云:单,尽也。天使女尽厚天下之民,何福而不开!皆开出以予之。○俾,必以反。单,毛都但反,郑音丹。除,治虑反,注同。

  俾尔多益,以莫不庶。庶,众也。笺云:莫,无也。使女每物益多,以是故无不众也。

  [疏]“天保”至“不庶”。○毛於单字自作两解。以为作者见时人物得所,生业日隆,歌而称之,以告王言:天之安定汝王位,亦甚坚固矣。何者?天使汝诚信爱厚天下臣民,即知何等福不开出与之。天又使汝天下每物皆多有所益,以是之故,物无不众多也。每物众多,是安定汝王位甚坚固也。毛又云“单,厚”者,天使汝以厚德厚天下耳。○郑以为“尽厚天下”为异。馀同。言“亦孔之固”,亦,语辞,犹不亦宜乎。○笺“天使”至“予之”。○正义曰:此章言福,谓王得福也。下章乃言臣民受天禄耳。王能爱厚下民,德当天意,然后天降之福。但王能布德,亦天为之,故云“天使汝尽厚天下之民,何福而不开”。言“何”,广辞,故云“皆开出予之”。言开者,若有闭藏畜积,今开出之。然此云“开出予之”,据天授与王。下言“受天百禄”,据臣受天禄,亦相通也。

  天保定尔,俾尔戩穀。罄无不宜,受天百禄。戩,福。穀,禄。罄,尽也。笺云:天使女所福禄之人,谓群臣也。其举事尽得其宜,受天之多禄。○戩,子浅反。

  降尔遐福,维日不足。笺云:遐,远也。天又下予女以广远之福,使天下溥蒙之,汲汲然如日且不足也。○汲,己及反。

  [疏]“天保”至“不足”。○正义曰:言天安定汝之王位,故使汝所福禄之人,朝廷群臣等,尽无有不宜,其举事皆得其所,而受天百禄。群臣之外,天又下与汝广远之福及天下之民。汲汲而欲下之,维恐日日不足。言天之使汝臣民俱受天福,是安定汝也。群臣受王爵位,故谓群臣为汝所授福禄之人。

  天保定尔,以莫不兴。笺云:兴,盛也。无不盛者,使万物皆盛,草木畅茂,禽兽硕大。如山如阜,如冈如陵。言广厚也。高平曰陆。大陵曰阜。大阜曰陵。笺云:此言其福禄委积高大也。

  如川之方至,以莫不增。笺云:川之方至,谓其水纵长之时也,万物之收皆增多也。○纵,足用反。长,张丈反。

  [疏]传“高平”至“曰陵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地》文。李巡曰:“高平谓土地丰正,名为陆。土地独高大名曰阜。最大名为陵。”○笺“此言”至“高大”。○正义曰:言所委聚、所累积而高大也。《地官·遗人》注云:“少曰委,多曰积。”异者,以遗人当米粟者有限,言三十里有委,五十里有积,对例故为少多耳,此则无例也。

  吉蠲为饎,是用孝享。吉,善。蠲,絜也。饎,酒食也。享,献也。笺云:谓将祭祀也。○蠲,古玄反,旧音坚。饎,尺志反。享,许丈反。禴祠烝尝,于公先王。春曰祠,夏曰禴,秋曰尝,冬曰烝。公,事也。笺云:公,先公,谓后稷至诸{执皿}。○禴,本又作“礿”,馀若反。祠,嗣丝反。烝,之丞反。{执皿},直留反,周大王父名。

  君曰卜尔,万寿无疆。君,先君也。尸所以象神。卜,子也。笺云:“君曰卜尔”者,尸嘏主人,传神辞也。○疆,居良反。嘏,古雅反。传,直专反。

  [疏]“吉蠲”至“无疆”。○毛以王既为天安定民事已成,乃善絜为酒食之馔,是用致孝敬之心而献之。所献者,将以为禴、祠、烝、尝之祭,往事其先王。由王齐敬絜诚,神歆降福先君之尸,嘏予主人曰:予尔万年之寿,无有疆畔境界。言民神相悦,所以能受多福也。○郑以公为先公,言为此禴、祠、烝、尝之祭於先公先王之庙也。馀同。○笺“谓将祭祀”。○正义曰:以下文始云禴、祠、烝、尝,故知将祭祀,致其意。○传“春曰”至“曰烝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天》文。孙炎曰:“祠之言食。礿,新菜可汋。尝,尝新穀。烝,进品物也。若以四时当云祠、禴、尝、烝,诗以便文,故不依先后。此皆《周礼》文。自殷以上则禴、禘、尝、烝,《王制》文也。至周公则去夏禘之名,以春禴当之,更名春曰祠,故《禘祫志》云:“《王制》记先王之法度,宗庙之祭,春曰禴,夏曰禘,秋曰尝,冬曰烝。祫为大祭,於夏、於秋、於冬。周公制礼,乃改夏为禴,禘又为大祭。《祭义》注云:‘周以禘为殷祭,更名春曰祠。’是祠、禴、尝、烝之名,周公制礼之所改也。若然,文王之诗所以已得有制礼所改之名者,然王者因革,与世而迁事,虽制礼大定,要以所改有渐。《易》曰:‘不如西邻之禴祭。’郑注为夏祭之名,则文王时已改。言周公者,据制礼大定言之耳。”“公,事”,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公先”至“诸{执皿}”。○正义曰:毛以上虽言献之,未是祭时,故以公为事。举先王,公从可知也。郑以孝享以致其意。文王之祭,实及先公,故以为先公也。经於公上不言先者,以“先王”在“公”后,王尚言先,则公为先可知,故省文以宛句也。“先公,谓后稷至诸{执皿}”,俗本皆然,定本云“诸{执皿}至不窋”,疑定本误。《中庸》注云:“先公,祖绀以上至后稷也。”《司服》注云:“先公,不窋至诸{执皿}。”《天作》笺云:“诸{执皿}至不窋。”所以同是先公,而注异者,以周之所追太王以下,其太王之前皆为先公,而后稷,周之始祖,其为先公,《书传》分明,故或通数之,或不数之。此笺“后稷至诸{执皿}”,《中庸》注“组绀以上至后稷”也,组绀即诸{执皿},大王父也。一上一下,同数后稷也。《司服》注“不窋至诸{执皿}”,《天作》笺“诸{执皿}至不窋”,亦一上一下,不数后稷。皆取便通,无义例也。何者?以此及《天作》俱为祭诗,同有先王先公,义同而注异,无例明矣。此歌文王之事,又别时祭之名。文王时,祭所及先公,不过组绀、亚圉、后稷而已。言“后稷至诸{执皿}”者,传以“公”为“事”,笺易之为“先公”,因广举先公之数,以明易传之意,不谓时祭尽及先公也。○传“先君”至“象神”。○正义曰:以经陈祭事,故君为先君也。言曰“卜尔”,是语辞,故知尸也。而称君者,尸所以象神,由象先君之神,传先君之意以致福,故笺申之云:“君曰卜尔者,尸嘏主人,传神辞也。”即《少牢》云:“皇尸命工祝,承致多福无疆,于汝孝孙”之等。是传神辞。嘏,主人也。“尸,神象”,《郊特牲》文。

  神之吊矣,诒尔多福。吊,至。诒,遗也。笺云:神至者,宗庙致敬,鬼神著矣,此之谓也。○吊,都历反。诒,以之反。遗,唯季反。民之质矣,日用饮食。质,成也。笺云:成,平也。民事平,以礼饮食相燕乐而已。○燕乐音洛。

  群黎百姓,徧为尔德。百姓,百官族姓也。笺云:黎,众也。群众百姓,徧为女之德。言则而象之。○徧音遍。

  [疏]“神之”至“尔德”。○正义曰:此承上厚人事神之后,反而本之。言王已致神之来至矣,遗汝王以多福。又使民之事平矣,日用相与饮食为乐。其群众百姓之臣,徧皆为汝之德,言法效之。汝既人定事治,群下乐德,是为天安定王业,使君圣臣贤,上下皆善也。

  如月之恒,如日之升。恒,弦。升,出也。言俱进也。笺云:月上弦而就盈,日始出而就明。○恒,本亦作“縆”,同古邓反,沈古恒反。如南山之寿,不骞不崩。骞,亏也。○骞,起虔反。

  如松柏之茂,无不尔或承。笺云:或之言有也。如松柏之枝叶,常茂盛青青,相承无衰落也。

  [疏]“如月”至“或承”。○正义曰:上章天安王位。此章说坚固之状。言王德位日隆,有进无退,如月之上弦稍就盈满,如日之始出稍益明盛。王既德位如是,天定其基业长久,且又坚固,如南山之寿,不骞亏,不崩坏,故常得隆盛,如松柏之木,枝叶恒茂。无不於尔有承,如松柏之叶,新故相承代,常无彫落,犹王子孙世嗣相承,恒无衰也。○笺“月上”至“就明”。○正义曰:弦有上下,知上弦者,以对如日之升,是益进之义,故知上弦矣。日月在朔交会,俱右行於天,日迟月疾。从朔而分,至三日,月去日已当一次,始死魄而出,渐渐远日,而月光稍长。八日、九日,大率月体正半,昏而中,似弓之张而弦直,谓上弦也。后渐进,至十五、十六日,月体满,与日正相当,谓之望,云体满而相望也。从此后渐亏,至二十三日、二十四日,亦正半在,谓之下弦。於后亦渐亏,至晦而尽也。以取渐进之义,故言上弦,不云望。《集注》、定本“絙”字作“恒”。

  《天保》六章,章六句。

  《采薇》,遣戍役也。文王之时,西有昆夷之患,北有玁狁之难。以天子之命,命将率遣戍役,以守卫中国。故歌《采薇》以遣之,《出车》以劳还,《杕杜》以勤归也。文王为西伯,服事殷之时也。昆夷,西戎也。天子,殷王也。戌,守也。西伯以殷王之命,命其属为将率,将戍役御西戎及北狄之难,歌《采薇》以遣之。《杕杜》勤归者,以其勤劳之故,於其归,歌《杕杜》以休息之。○薇音微。昆,本又作“混”,古门反。玁,本或作“獫”,音险。狁音允,本亦作“允”。难,乃旦反,注皆同。将率,子亮反,下所类反,本亦作“帅”,同,注及后篇“将率”皆同。劳,力报反,后篇“劳还”皆同。杕,大计反。

  [疏]“《采薇》六章,章六句”至“勤归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采薇》诗者,遣戍役也。戌,守也。谓遣守卫中国之役人。文王之时,西方有昆夷之患,北方有玁狁之难,来侵犯中国。文王乃以天子殷王之命,命其属为将率,遣屯戍之役人,北攘玁狁,西伐西戎,以防守扞卫中国,故歌此《采薇》以遣之。及其还也,歌《出车》以劳将帅之还,歌《杕杜》以勤戍役之归。是故作此三篇之诗也。昆夷言患,玁狁言难,患难一也,变其文耳。患难者,谓与中国为难,非独周也。故即变云守卫中国。明中国皆被其患,不独守卫周国而已。此与《出车》五言玁狁,唯一云西戎,序先言昆夷者,以昆夷侵周,为患之切,故先言之。玁狁大於西戎,出师主伐玁狁,故戒敕戍役,以玁狁为主,而略於西戎也。言命将帅遣戍役者,将无常人,临事命卿士为之,故云命也。其戍役则召民而遣之,不待加命,故云遣也。命将帅所以率戍役,而序言遣戍役者,以将帅者与君共同忧务,其戍役则身处卑贱,非有忧国之情,不免君命而行耳。文王为愧之情深,殷勤於戍役,简略将帅,故此篇之作,遣戍役为主。上三章,遣戍役之辞。四章、五章以论将帅之行,为率领戍役而言也。卒章总序往反。六章皆为遣戍役也。以主遣戍役,故经先戍役,后言将帅。其实将帅尊,故序先言命将帅,后言遣戍役。言歌《采薇》以遣之者,正谓述其所遣之辞以作诗,后人歌,因谓本所遣之辞为歌也。《出车》以劳还,《杕杜》以勤归,不言歌者,蒙上“歌”文也。勤、劳一也。劳者,陈其功劳;勤者,陈其勤苦,但变文耳。还与归,一也。还谓自役而反,归据乡家之辞,但所从言之异耳。《出车序》云“劳还帅”,《杕杜序》云“劳还役”,俱言还,并云劳,明还、归义同,勤、劳不异也。此序并言《出车》、《杕杜》者,以三篇同是一事,共相首尾,故因其遣而言其归,所以省文也。○笺“文王”至“息之”。○正义曰:西方曰戎夷,是总名,此序云“昆夷之患”,《出车》云“薄伐西戎”,明其一也,故知昆夷,西戎也。文王於时事殷王也,若非其属,无由命之,故知以文王之命,命其属为将帅,其属谓南仲。《出车》经称“赫赫南仲,玁狁于襄”,又曰“赫赫南仲,薄伐西戎”,则南仲一出,并御西戎及北狄之难也。皇甫谧《帝王世纪》曰:“文王受命,四年周正月丙子朔,昆夷氏侵周,一日三至周之东门。文王闭门脩德而不与战。”昆夷进来,不与战,明退即伐之也。《尚书传》“四年伐犬夷”,注云:“犬夷,昆夷也。四年伐之。南仲一行,并平二寇。”下笺云:“玁狁大,故以为始,以为终。”以《书传》不言四年伐玁狁,而言伐犬夷,作者之意偶言耳。以天子之命命将帅,则伐犬夷者,纣命之矣。《书序》云:“殷始咎周。”注云:“纣闻文王断虞芮之讼,又三伐皆胜,始畏恶之,拘於羑里。”纣命之使伐,胜而恶之者,纣以戎狄交侵,须加防御。文王请伐,便即命之。但往克敌,功德益高,人望将移,故畏恶之耳。上三章同遣戍役,以薇为行期,而言“作止”、“柔止”、“刚止”,三者不同,则行非一辈,故首章笺云:“先辈可以行。”言先,对后之辞,则二章为中辈,三章为后辈矣。二章传曰:“柔,始生也。”兵若一辈而遣,则不得刚、柔别章;若异辈而行,不应以三章为三辈,则毛意柔亦中辈。言始生者,对刚为生之久,柔谓初生耳。若对作止之,柔在作后矣,与郑“脆脕”同也。庄二十九年《左传》曰“凡马,日中而出”,谓春分也。《出车》曰“我出我车,于彼牧矣”,出车就马於牧地,则是春分后也。中气所在,虽无常定,大抵在月中旬也。中旬之后,始出车就马,则首章二月下旬遣,二章三月上旬遣,三章三月中旬遣矣,故卒章言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”,是为二月之末、三月之中事也。

  采薇采薇,薇亦作止。薇,菜。作,生也。笺云:西伯将遣戍役,先与之期以采薇之时。今薇生矣,先辈可以行也。重言采薇者,丁宁行期也。○重,直用反,下“重叙”同。曰归曰归,岁亦莫止。笺云:莫,晚也。曰女何时归乎?亦岁晚之时乃得归也。又丁宁归期,定其心也。○莫音暮,本或作“暮”,协韵,武博反。

  靡室靡家,玁狁之故。不遑启居,玁狁之故。玁狁,北狄也。笺云:北狄,今匈奴也。靡,无。遑,暇。启,跪也。古者师出不逾时,今薇菜生而行,岁晚乃得归,使女无室家夫妇之道,不暇跪居者,有玁狁之难,故晓之也。

  [疏]“采薇”至“之故”。○正义曰:文王将以出伐,豫戒戍役期云:采薇之时,兵当出也。王至期时,乃遣戍役,而告之曰:我本期以采薇之时,今薇亦生止,是本期已至,汝先辈可以行矣。既遣其行,告之归期,曰何时归,曰何时归,必至岁亦莫止之时乃得归。言归必将晚。所以使汝无室无家,不得夫妇之道聚居止者,正由玁狁之故。又不得閒暇而跪处者,亦由玁狁之故。序其中情告之,是故使之怀恩而怒寇也。○笺“西伯”至“行期”。○正义曰:知先与之期者,以此辞遣时之言也。以薇亦作止,报采薇采薇,是先有此言也,故知先与之期。重言采薇者,是丁宁行期也。必先言期者,以道远敌强,还归必晚,故豫告行期,令之装束也。《月令》云:“仲春之月,无作大事。孟秋乃命将帅。”不待孟秋而仲春遣兵者,以患难既逼,不暇待秋故也。○笺“莫晚”至“其心”。○正义曰:《集本》、定本“暮”作“莫”,古字通用也。必告以岁晚之时乃得归者,缘行者欲知之。且古者师出不逾时,今从仲春涉冬,若不豫告,恐一时望还,故丁宁归期,定其心也。既师出不逾时,而文王过之者,圣人观敌强弱,临事制宜,抚巡以道,虽久不困。高宗之伐鬼方,周公之征四国,皆三年乃归。文王之於此行,岁暮始反,人无怨言,故载以为法。若然,《出车》曰“春日迟迟,薄言旋归”,则此戍役以明年之春始得归矣。期云岁暮,暮实未归。文王若实不知,则无以为圣;知而不告,则无以为信。且将帅受命而行,不容违犯法度,安得弃君之戒,致令淹久者?玁狁、昆夷,二方大敌,将使一劳久逸,暂费永宁。文王知事未卒平,役不早反,故致此远期,息彼近望。岁暮言归,已期久矣,焉可更延期约,复至后年?但寇既未平,不可守兹小谋,将帅亦当请命而留,非是故违期限。圣人者,穷理尽神,显仁藏用,若使将来之事,豫以告人,则日者卜祝之流,安得谓之圣也?

  采薇采薇,薇亦柔止。柔,始生也。笺云:柔,谓脆脕之时。○脆,七岁反。脕音问,或作早晚字,非也。曰归曰归,心亦忧止。笺云:忧止者,忧其归期将晚。忧心烈烈,载饥载渴。笺云:烈烈,忧貌。则饥则渴,言其苦也。

  我戍未定,靡使归聘!聘,问也。笺云:定,止也。我方守於北,狄未得止息,无所使归问。言所以忧。○靡使如字,本又作“靡所”。

  [疏]“采薇”至“归聘”。○正义曰:王遣戍役,戒之云:我本期以采薇之时遣汝,今薇亦始生柔脆矣,汝中辈可以行矣。曰归曰归,汝所归期,会至岁暮,汝心亦忧其晚矣。然始得归,汝所以忧心烈烈然者,以道路之中,则有饥,则有渴,劳苦甚矣。汝又言我方戍於北,狄未得止定,无人使归问家安否,所以忧也。序其忧劳,亦知其意也。○笺“柔谓”至“脆脕之时”。○正义曰:定本作“脆腝之时”。○传“聘,问”。○正义曰:聘、问俱是谓问安否之义,散则通,对则别,故《绵》笺云:“小聘曰问。”以卿大夫殊其文,故为大小耳。

  采薇采薇,薇亦刚止。少而刚也。笺云:刚谓少坚忍时。曰归曰归,岁亦阳止。阳历阳月也。笺云:十月为阳。时坤用事,嫌於无阳,故以名此月为阳。○坤,本亦作“巛”,困魂反。王事靡盬,不遑启处。笺云:盬,不坚固也。处犹居也。

  忧心孔疚,我行不来!疚,病。来,至也。笺云:我,戍役自我也。来犹反也。据家曰来。○疚,久又反。

  [疏]传“阳,历阳月”。○正义曰:毛以阳为十月,解名为阳月之意。以十一月为始阴消阳息,复卦用事,至四月纯乾用事,五月受之以姤,阳消阴息。至九月而剥,仍一阳在,至十月而阳尽为坤,则从十一月至九月,凡十有一月,已经历此有阳之月,而至坤为十月,故云历阳月。以类上“暮止”,则不得历过十月,明义为然。○笺“十月”至“为阳”。○正义曰:郑以传言涉历阳月,不据十月,故从《尔雅·释天》云十月为阳。本所以名十月为阳者,时纯坤用事,而嫌於无阳,故名此月为阳也。定本无“为阳”二字,直云“故以名此月焉”。知为嫌者,君子爱阳而恶阴,故以阳名之。实阴阳而得阳名者,以分阴分阳迭用柔刚十二月之消息,见其用事耳。其实阴阳恒有。《诗纬》曰:“阳生酉仲,阴生戍仲。”是十月中兼有阴阳也。“四月秀葽”,“靡草死”,岂无阴乎?明阴阳常兼有也。《易·文言》曰:“阴疑於阳必战,为其嫌於无阳,故称阳焉。”郑云:“嫌读如群公溓之溓。”古书篆作立心,与水相近,读者失之,故作溓。溓,杂也。阴谓此上六也。阳谓今消息用事乾也。上六为蛇,得乾气杂似龙。知此不与彼说同者,彼说坤卦,自以上六爻辰在巳为义。已至四月,故消息为乾,非十月也。且《文言》“慊於无阳”为心边兼,郑从水边兼,初无嫌字,知与此异。孙炎即是郑玄之徒,其注《尔雅》,与郭璞皆云:“嫌於无阳,故名之为阳,是也。”

  彼尔维何?维常之华。尔,华盛貌。常,常棣也。笺云:此言彼尔者乃常棣之华,以兴将率车马服饰之盛。○尔,乃礼反,注同,《说文》作“薾”。彼路斯何?君子之车。笺云:斯,此也。君子,谓将率。戎车既驾,四牡业业。业业然壮也。○业如字,又鱼及反,或五盍反。

  岂敢定居?一月三捷。捷,胜也。笺云:定,止也。将率之志,往至所征之地,不敢止而居处自安也。往则庶乎一月之中三有胜功,谓侵也,伐也,战也。○三,息暂反,又如字。

  [疏]“彼尔”至“三捷”。○正义曰:戍役之行,随从将帅,故言将帅之车。彼尔然而盛者,何木之华乎?维常棣之华。以喻彼路车者,斯何人之车乎?维君子之车。常棣之华色美,以喻君子车饰盛也。尔是华貌,路是车名,貌不可言,故以车名为华貌也。君子既有此美盛之戎车,驾之以行。戎车既驾矣,四牡之马业业然而壮健。将帅乘此以行,至於所征之地,岂敢安定其居乎?庶几於一月之中,三有胜功,是其所以劳也。○笺“君子,谓将率”。○正义曰:以其乘路车而称君子,故知谓将帅。将帅则命卿,南仲虽为元帅,时未称王,无三公,亦不过命卿也。卿车得称路者,《左传》郑子蟜卒,赴于晋,晋请王追赐之以大路以行,礼也。又“叔孙豹聘于王,王赐之大路”。是卿车得称路也,故郑《箴膏肓》云:“卿以上所乘车皆曰大路。诗云:‘彼路斯何?君子之车。’此大夫之车称路也。《王制》卿为大夫。”是郑以此诗将帅为文王之命大夫,故引《王制》以明之。○笺“三有”至“战也”。○正义曰:此侵、伐、战,三传之说皆异。《左传》“有锺鼓曰伐,无曰侵,皆陈曰战。”《穀梁》“拘人民、驱牛马曰侵,斩树木、坏宫室曰伐”。《公羊》称“粗者侵,精者伐”。是也。《周礼·大司马职》曰:“贼贤害民则伐之,负固不服则侵之。”注引《春秋传》曰:“精者曰伐。”又曰:“有锺鼓曰伐。”则伐者,兵入其境,鸣锺鼓以往,所以声其罪。侵者,兵加其境而已,用兵浅者。然则郑参用三传之文也。《周礼》九伐相对,故侵为用兵浅者。其实侵名但无锺鼓耳,虽深入亦谓之侵,故僖四年,“诸侯侵蔡。蔡溃,遂伐楚”。是深入名侵也。伐名施於重入境,虽浅亦名伐,故经云“莒人伐我东鄙”,及“齐侯伐我北鄙”,才伐界上,是浅亦称伐也。侵、伐则主国之师未起,直入境而行之。若主国出而御之,则曰战,故《左传》“皆陈曰战”。此言“庶乎一月之中三有胜功”者,谓侵、伐、战於三事之内望有胜功,非谓三者之中惟有一胜功耳。此侵、伐、战用师之大名,故略举之,非如《春秋》用兵之例,三者之外,仍有攻取袭克围灭入之名。

  驾彼四牡,四牡骙骙。君子所依,小人所腓。骙骙,强也。腓,辟也。笺云:“腓”当作“芘”。此言戎车者,将率之所依乘,戍役之所芘倚。○骙,求龟反。腓,符非反,郑必寐反。倚,其绮反,旧於蚁反。四牡翼翼,象弭鱼服。翼翼,闲也。象弭,弓反末也,所以解紒也。鱼服,鱼皮也。笺云:弭弓反末彆者,以象骨为之,以助御者解辔紒,宜滑也。服,矢服也。○弭,弥氏反。紒音计,又音结,本又作“纷”,芳云反。彆,《说文》方血反,又边之入声,《埤苍》云:“弓末反戾也。”

  岂不日戒,玁狁孔棘。笺云:戒,警敕军事也。孔,甚。棘,急也。言君子小人岂不曰相警戒乎?诚曰相警戒也。玁狁之难甚急,豫述其苦以劝之。○曰戒音越,又人栗反。警音景。

  [疏]“驾彼”至“孔棘”。○毛以为,王遣戍役,言其所从将帅,驾彼四牡之马以行,其四牡之马骙骙然甚壮健,故将帅君子之所依乘,戍役小人之所避患。言小人倚此将帅战车,以避前敌来战之患也。往至所征之地,则又习战备。其兵车所驾四牡之马翼翼然闲习,其弓则以象骨为之弭,其矢则以鱼皮为服。军既闲习,器械又备,於时君子小人岂不日相警戒乎?诚相警戒。以玁狁之难甚急,是故汝等劳苦,豫述以劝之。○郑唯以“戎车,戍役之所庇倚”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腓,辟”。○正义曰:传文质略。王述之云:“所以避患也。”郑以君子所依,依戎车也;小人所腓,亦当腓戎车,安得更有避患义,故易之为庇。言戍役之所庇倚,谓依荫也。文七年《左传》云:“公室者,公室之所庇荫。”是也。○传“象弭”至“鱼皮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器》云:“弓有缘者谓之弓。”孙炎曰:“缘谓缴束而漆之。”又曰:“无缘者谓之弭。”孙炎曰:“不以缴束骨饰两头者也。”然则弭者,弓稍之名,以象骨为之。是弓之末弭,弛之则反曲,故云象弭为弓反末也。绳索有结,用以解之,故曰所以解紒也。紒与结义同。鱼服,以鱼皮为矢服,故云“鱼服,鱼皮”。《左传》曰:“归夫人鱼轩。”服虔云:“鱼兽名。”则鱼皮又可以饰车也。陆机《疏》曰:“鱼服,鱼兽之皮也。鱼兽似猪,东海有之。其皮背上班文,腹下纯青,今以为弓鞬步义者也。其皮虽乾燥,以为弓鞑矢服,经年,海水潮及天将雨,其毛皆起水潮,还及天晴,其毛复如故,虽在数千里外,可以知海水之潮,自相感也。”○笺“弭弓”至“矢服”。○正义曰:此申说传义也。《说文》云:“彆,方结反,弓戾也。”言象弭,谓弓反末彆戾之处,以象骨为之也。传云“解紒”,不知解何绳之紒,故申之“助御者解辔紒”也。兵车三人同载,左人持弓,中人御车,各专其事。《尚书》:“左不攻於左,汝不能恭命。御非其马之正,汝不恭命。”是职司别矣。而言助御解辔紒者,御人自当佩角,不专待射者解结。弭之用骨,自是弓之所宜,亦不为解辔而设。但巧者作器,因物取用,以弓必须滑,故用象骨。若辔或有紒,可以助解之耳,非专为代御者解紒设此象弭也。《夏官·司弓人职》曰:“仲秋献矢服。”注云:“服,盛矢器也,以兽皮为之。”是矢器谓之服也。

  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。杨柳,蒲柳也。霏霏,甚也。笺云:我来戍止,而谓始反时也。上三章言戍役,次二章言将率之行,故此章重序其往反之时,极言其苦以说之。○昔,《韩诗》云:“昔,始也。”雨,于付反。霏,芳菲反。说音悦。行道迟迟,载渴载饥。迟迟,长远也。笺云:行反在於道路,犹饥渴,言至苦也。

  我心伤悲,莫知我哀!君子能尽人之情,故人忘其死。

  [疏]“昔我”至“我哀”。○正义曰:此遣戍役,豫叙得还之日,总述往反之辞。汝戍守役等,至岁暮还反之时,当云昔出家往矣之时,杨柳依依然。今我来思事得还返,又遇雨雪霏霏然。既许岁晚而归,故豫言来将遇雨雪也。於时行在长远之道迟迟然,则有渴,则有饥,得不云我心甚伤悲矣。莫有知我之哀者,述其劳苦,言己知其情,所以悦之,使民忘其劳也。○笺“我来戍役止,而谓始反时”。○正义曰:定本无“役”字,其理是也。

  《采薇》六章,章八句。  

卷九 九之四

 

  《出车》,劳还率也。遣将率及戍役,同歌同时,欲其同心也。反而劳之,异歌异日,殊尊卑也。《礼记》曰:“赐君子小人不同日。”此其义也。○出车如字,沈尺遂反。劳,力报反。还音旋。

  [疏]《出车》六章,章八句。○正义曰:作《出车》诗者,劳还帅也。谓文王所遣伐玁狁、西戎之将帅,以四年春行,五年春反,於其反也,述其行事之苦以慰劳之。六章皆劳辞也。○笺“遣将”至“其义”。○正义曰:笺解遣唯一篇,而劳有二篇之意,故曰“遣将帅及戌役,同歌同时,欲其同心”也。同歌,谓其共歌《采薇》也。同时,谓将帅与戍役俱行。虽三章三辈别行,每行将帅同发也。三辈各有将,此独言南仲者,以元帅,故归功焉,反而劳之。异歌,谓《出车》与《杕杜》之歌不一时,是异歌异日也。必异日者,殊尊卑故也。《玉藻》云:“赐君子与小人不同日。”与此协,故曰此其义也。此将帅有功而还,本其初出以劳之。首章言四年春,将欲遣军,出车就马,命之为将,仍在国未行也。二章言就马於牧地,设旌旐。既已受命,临事而惧,是二月、三月之事也。从是而行,先伐玁狁。三章言往朔方营筑垒壁。既以春末而行,当以夏初到朔方也。既至朔方,将设经略,五月犹尚停息,六月乃始出垒。四章言黍稷方华,出伐玁狁。玁狁既服,因伐西戎,至春冻始释,又从西戎而反於朔方。虑有惊急,复且停住也。以六月出伐玁狁,当至秋末始平,乃移兵西戎。五章言晚秋之时,西方诸侯乡望南仲也。至於五年之春,二方大定,乃始还帅。卒章言其迥归其事次也。唯四章因言自垒而出,即说自西而反。五章乃更述在西方之事为小倒耳。

  我出我车,于彼牧矣。出车就马於牧地。笺云:上我,我殷王也。下我,将率自谓也。西伯以天子之命,出我戎车於所牧之地,将使我出征伐。○牧音目。自天子所,谓我来矣。笺云:自,从也。有人从王所来,谓我来矣,谓以王命召己,将使为将率也。先出戎车,乃召将率,将率尊也。

  召彼仆夫,谓之载矣。“王事多难,维其棘矣”。仆夫,御夫也。笺云:棘,急也。王命召己,己即召御夫,使装载物而往。王之事多难,其召我必急,欲疾趍之。此序其忠敬也。○难,乃旦反,注及下皆同。装,侧良反,本又作“庄”。

  [疏]“我出”至“棘矣”。○正义曰:文王述将帅之辞,言汝将帅云:王今既以我天子之命,出我将帅之戎车,于彼郊牧之地而就马矣。乃从王子之所,以王命召己,谓我来为将帅矣。我得王命,即自召彼仆御之夫,谓之今使装载而往矣。所以不待受命即使装载者,以王家之士多危难,其召我必急矣,不可缓以待命,欲疾趋之也。以王命不辞,即召仆夫,忠也。知自急难,欲疾趋之,敬也。序其忠敬以慰劳之。○传“出车”至“牧地”。○正义曰:以言于彼牧矣,故知出车就之。下章云“于彼郊矣”,则牧地在郊,故《地官·载师职》曰:“牧田任远郊之地。”是也。马已在牧,而得出车就之者,虽大数在牧,仍有在厩供用者,故《月令》“季春乃合累牛腾马游牝於牧”,注云:“累系在厩者。”是也。厩有马,可令引车以就牧。不即以在厩之马驾戎车者,以戎车自有戎马,齐力尚强。在厩不必征马,故不用焉。○笺“上我”至“自谓”。○正义曰:此本将帅之辞以劳之,则我车马为将帅之所乘,故知“下我,将帅自谓也”。以天子之命召己,故知出车者亦天子之命,故“上我,我殷王也”。时出车未命将帅,云“我车”者,以出车本为将帅,出车才讫,王即命己为将,则将帅之车为己所乘,复从后本之,故云“我车”也。○传“仆夫,御夫也”。○正义曰:《周礼·戎仆》:“掌御戎车。”注云:“师出,王乘以自将也。”《御夫》:“掌御二车、从车。”注云:“二车,象路之副。从车,戎路之副。”是仆夫与御夫别矣。而言“仆夫,御夫”者,以此云谓之载矣,言装载物,是从车之事,故为御夫。其实此仆夫亦有戎仆,何者?在牧戎车,将帅所乘,岂更有异人御之哉?则戎仆也。故下章“仆夫况瘁”,笺云“忧其马之不正”,是正御亦在焉。以戎车及副各自有御,不得一人兼之,则文当并有。或即兼官,其长者为戎仆,小者为御夫矣。

  我出我车,于彼郊矣。设此旐矣,建彼旄矣。龟、蛇曰旐。旄,干旄。笺云:设旐者,属之於干旄,而建之戎车。将率既受命行乃乘焉。牧地在远郊。○旐音兆。旄音毛。属音烛,致也。彼旟旐斯,胡不旆旆?鸟隼曰旟。旆旆,旒垂貌。○旟音馀。旆,满贝反。隼,息允反。旒音留。

  忧心悄悄,仆夫况瘁。笺云:况,兹也。将率既受命,行而忧,临事而惧也。御夫则兹益憔悴,忧其马之不正。○悄,七小反。瘁,似醉反,本亦作“萃”,依注作“悴”,音同。憔,慈遥反。“忧其马之不正”,一本作“之不正也”,一本作“马之政”。

  [疏]“我出”至“况瘁”。○正义曰:王劳将帅,本其所言云:王本以我天子之命,出我将帅之戎车,於彼郊牧就马矣。既命我为将帅,我受命当行,即就於郊牧之车,设此旐而属之於旄之上干矣。以属旐於旄,乃建立彼旄於戎车之上矣。旄在地已属之於干旄,言建旐则亦同建之也。既建而后行,在道之时,彼旟旐斯随车而行,何有不旆旆者乎?言皆旆旆然垂也。时既受命行,汝将帅则忧心悄悄然,临事而惧。仆夫忧马不正亦然,滋益憔悴矣。言其劳苦,示知其情也。言此旐彼旄者,凡两事者,一言彼,一言此,便文耳。“于彼新田,于此菑亩”,皆此类也。○传“龟蛇曰旐”。○正义曰:此及下传云“鸟隼曰旟”,“交龙为旂”,皆《周礼·司常》文也。杂互陈之,则军之诸帅有建之者矣。《大司马序》云:“凡制军,万二千五百人为军,军将皆命卿。二千五百人为师,师帅皆中大夫。五百人为旅,旅帅皆下大夫。百人为卒,卒长皆上士。二十五人为两,两司马皆中士。五人为伍,伍皆有长。”此言劳还帅,自伍长以上皆在焉。郑於《大司马职》注云:“凡旌旗,有军众者画异物,无者帛而已。”则伍长以上皆军众,所建画异物矣。其职曰:“王载大常,诸侯载旂,军吏载旗,郊野载旐,百官载旟。”注云:军吏,诸军帅也。郊谓乡遂之州长县正以下,野谓公邑大夫。建旐者以其将羡卒,百官卿大夫以其属卫王。彼据因田教战,王亲在焉。今南仲为将专行,若以文王承殷王之命,则南仲比军吏而已,不过载熊虎之旗。但时未制礼,文王以诸侯而有王者之化,此录入《雅》,当为天子法,则南仲一人或建旂。下云“旂旐央央”,旂盖南仲所建也。以下或载旐,或载旟,故此经所陈,唯旂、旐、旟三物而已。军吏戴旗,则此行必有载旗者,经所不陈,文不具耳。○传“旆旆,旒垂貌”。○正义曰:定本云“旆旆,旒垂貌”,多一旆字。又笺云“忧其马之不正”,定本“正”作“政”,又无“不”字。义并通。

  王命南仲,往城于方。出车彭彭,旂旐央央。王,殷王也。南仲,文王之属。方,朔方,近玁狁之国也。彭彭,四马貌。交龙为旂。央央,鲜明也。笺云:王使南仲为将率,往筑城于朔方,为军垒以御北狄之难。○央,本亦作“英”,同於京反,又於良反。近,附近之近,下“近西戎”同。垒,力轨反。

  天子命我,城彼朔方。赫赫南仲,玁狁于襄。朔方,北方也。赫赫,盛貌。襄,除也。笺云:此我,我戍役也。戍役筑垒,而美其将率自此出征也。○襄,如字,本或作“攘”,如羊反。

  [疏]“王命”至“于襄”。○正义曰:此又本而劳之。言文王命以殷王之命,命南仲往城筑於彼朔方,故南仲所以在朔方而筑於也。其往筑之时,出驾其车,四马彭彭然。其所建旂旐鲜明央央然,而至於朔方也。南仲为将帅,得人欢心,故称戍役当筑垒之时云:天子命我城筑军垒於朔方之地,欲令赫赫显盛之南仲,从此征玁狁,於是而平除之。能为戍役所美,所以可嘉也。○传“朔方,近玁狁之国”。○正义曰:下云“城彼朔方”,故知方是北方,近玁狁之国。朔方,地名,云国者,以国表地,非国名。但北方大名皆言朔方。《尧典》云:“宅朔方。”《尔雅》云:“朔,北方也。”皆其广号。此直云“方”,即朔方也。○笺云“往筑”至“军垒”。○正义曰:知为筑垒者,以军之所处而城之,唯有垒耳。《曲礼》云:“四郊多垒。”注云:“垒,军壁也。”言城是筑之别名,《春秋》筑都邑皆谓之城。《左传》曰:“邑曰筑,都曰城。”是也。《春秋》别大小之例,故城、筑异文。散则城、筑通,故此筑军垒亦谓之城也。

  昔我往矣,黍稷方华。今我来思,雨雪载涂。王事多难,不遑启居。涂,冻释也。笺云:黍稷方华,朔方之地六月时也。以此时始出垒征伐玁狁,因伐西戎,至春冻始释而来反,其间非有休息。○雨雪,于付反,又如字。

  岂不怀归?畏此简书。简书,戒命也。邻国有急,以简书相告,则奔命救之。

  [疏]“昔我”至“简书”。○正义曰:此因筑垒,从垒叙将帅之辞。言将帅云:正月已还至垒,乃云昔我从此垒出征伐玁狁矣,时黍稷方欲生华,六月之中也。今我自西戎还到此垒,时天降雨雪,则为涂泥,正月之中也。从六月以去,至於今而来,以王家之事多危难,其间不得间暇跪处也。虽则到此,尚不得还,我岂不思归乎?诚思归也。所以不得归者,畏此简书,奔命相救,故不得还耳。汝既如此,诚为劳苦。○笺“黍稷”至“休息”。○正义曰:《月令》孟秋云“农乃登穀”,则中国黍稷亦六月华矣。言黍稷方华,朔方之地六月时者,明此为朔方之地发言耳,非谓中国不然也。知以此时出垒征伐玁狁者,上云“城彼朔方”,“玁狁于襄”,此即云“昔我往矣”,是出垒辞,故知始出垒伐玁狁也。既伐玁狁,而下章言“薄伐西戎”,故知因伐西戎也。言“雨雪载涂”,雪落而释为涂泥,是春冻始释也。卒章仓庚鸣,卉木茂,方始还归,则此时未归,而云“今我来思”,故知来反朔方之垒也。且云“畏此简书”,明是未归之辞。言“不遑启居”,故知其间非有休息也。○传“简书”至“救之”。○正义曰:古者无纸,有事书之於简,谓之简书。以相戒,命之救急,故云戒命。知邻国有难,以简书相告者,闵元年《左传》引此诗乃云:“简书,同恶相恤之谓也。”言同恶於彼,共相忧念,故奔命相救。得彼告,则奔赴其命,救之。成七年《左传》曰:“子重奔命。”是也。

  喓々草虫,趯趯阜螽。笺云:草虫鸣,阜螽跃而从之,天性也。喻近西戎之诸侯,闻南仲既征玁狁,将伐西戎之命,则跳跃而乡望之,如阜螽之闻草虫鸣焉。草虫鸣,晚秋之时也。此以其时所见而兴之。○喓,於遥反。趯,吐历反。螽音终。跃音药。向,许亮反,或作“乡”,音同。兴,许反。未见君子,忧心忡忡。既见君子,我心则降。笺云:君子,斥南仲也。降,下也。○忡,敕中反。降,户江反,又如字,注下皆同。

  赫赫南仲,薄伐西戎。

  [疏]“喓喓”至“西戎”。○正义曰:南仲以平玁狁,将移伐西戎,是晚秋之时也。其近西戎之诸侯,闻南仲之伐,皆喜,时有草虫鸣,故因兴之焉。言喓々然为声而鸣者,草虫也。闻此草虫之鸣,趯趯然跳跃而从之者,阜螽也。以喻赫赫然有德而盛者,南仲也。闻其南仲之将往,向望而美之者,近西戎之诸侯也。言阜螽之从草虫,天性然也。西方诸侯之美南仲,事势然也。故诸侯未见君子南仲之时,忧心忡忡然,以西戎为患,恐王师不至,故忧也。既见君子南仲,我心之忧则下矣,因即美之,此赫赫显盛之南仲,遂薄往伐西戎而平之。○笺“草虫鸣,晚秋之时”。○正义曰:知者,以冻释而反朔方,则以冬日平西戎也。此南仲往之时,为诸侯向望,明在冬前矣。黍稷方华,始伐玁狁,明以秋日平之。既平玁狁,方始伐西戎,故知以晚秋之时,因有草虫而为兴耳。冬则虫死,不得过於晚秋也。

  春日迟迟,卉木萋萋。仓庚喈喈,采蘩祁祁。执讯获丑,薄言还归。卉,草也。讯,辞也。笺云:讯,言。丑,众也。伐西戎以冻释时,反朔方之垒息戍役,至此时而归京师,称美时物以及其事,喜而详之也。执其可言问、所获之众以归者,当献之也。○卉,许贵反。萋,七西反。喈音皆。蘩音烦。祁,巨移反。讯音信。

  赫赫南仲,玁狁于夷。夷,平也。笺云:平者,平之於王也。此时亦伐西戎,独言平玁狁者,玁狁大,故以为始以为终。

  [疏]“春日”至“于夷”。○正义曰:此序其归来之事,陈戍役之辞。言季春之日,迟迟然阳气舒缓之时,草之与木已萋萋然茂美,仓庚喈喈然和鸣,其在野已有采蘩菜之人,祁祁然众多。我将帅正以此时,生执戎狄之囚可言问者及所获之众,以此而来,我薄言还归於京师以献之也。说其事终,又美其功大。言赫赫显盛之南仲,伐玁狁而平之於王,是将帅成功,故劳之也。○传“讯,辞”。笺“讯言”至“详之”。○正义曰:“讯,言”,《释言》文。传云“讯,辞”者,谓其有所知识,可与之为言辞,与笺同也。但笺正取《尔雅》之文,非易传也。上“雨雪载涂”,到朔方之垒息戍役。此言还归,自朔方而归,故至此时而归京师。时未称王,而言京师者,以在《雅》,天子之事故也。言称美时物及事,喜而详之者,春日,时也;卉木、仓庚,物也;采蘩,事也。并以四者记时,是戍役喜其得归,详之时物也,故言喜而详之。又云“赫赫南仲”,则非将帅自言也。“薄言还归”,则是序行者之辞,非文王出意,故此章陈戍役之辞也。《七月》之篇言春日者,检上下为三月。采蘩为蚕生所用,则此时物及事皆三月也。

  《出车》六章,章八句。

  《杕杜》,劳还役也。役,戍役也。

  有杕之杜,有睆其实。兴也。睆,实貌。杕杜犹得其时蕃滋,役夫劳苦,不得尽其天性。王事靡盬,继嗣我日。笺云:嗣,续也。王事无不坚固,我行役续嗣其日。言常劳苦,无休息。

  日月阳止,女心伤止,征夫遑止!笺云:十月为阳。遑,暇也。妇人思望其君子,阳月之时已忧伤矣。征夫如今已閒暇且归也,而尚不得归,故序其男女之情以说之。阳月而思望之者,以初时云“岁亦莫止”。○閒音闲。说音悦。莫音暮,本亦作“暮”。

  [疏]“有杕”至“遑止”。○正义曰:文王劳还役,言汝等在外,妻皆思汝。言有杕然特生之杜,犹得其时,有睍然其实,蕃滋得所。我君子独行役劳苦,不得安於室家,以尽天性而生子孙,乃杕杜之不如。所以然者,由王之事理皆当,无不攻致,使我君子行役。继续我所行之日,朝行明去,不得休息。至於此日月阳止十月之时,尔室家妇人之心忧伤矣。以为征夫而今已閒暇,且应归矣,而尚不归,所以忧伤。

  有杕之杜,其叶萋萋。王事靡盬,我心伤悲。笺云:伤悲者,念其君子於今劳苦。

  卉木萋止,女心悲止,征夫归止!室家逾时则思。○思,息嗣反,又如字。

  [疏]传“室家逾时则思”。○正义曰:传以卉木萋止,则时未黄落,犹忧愁也。前期云“岁亦暮止”,未至归期而女心悲者,以室家之情,逾时则思也。

  陟彼北山,言采其杞。王事靡盬,忧我父母。笺云:杞非常菜也,而升北山采之,讬有事以望君子。○杞音起。

  檀车幝々,四牡痯々,征夫不远!檀车,役车也。幝々,敝貌。痯々,罢貌。笺云:不远者,言其来,喻路近。○檀,徒丹反。幝,尺善反,又敕丹反,《说文》云:“车敝也。从巾、单。”《韩诗》作“纟羡”,音同。痯,古缓反。敝,婢世反。罢音皮。

  [疏]“陟彼”至“不远”。○正义曰:言汝戍役之妻,思尔而不得,故升彼北山之上,我采其杞木之菜。杞木本非食菜,而升北山以采之者,是记有事,以望汝也。以汝劳苦,故言王事无不坚固。以君子劳苦坚故之由,是使我忧之。父母,实夫也,谓之父母,由己尊之、又亲之也。又言我君子所乘檀木之役车,今幝々然弊;所乘四牡之马,今痯々然疲。征夫之来不远,当应至也。如何许时不至,使己念之。○笺“杞非”至“君子”。○正义曰:此类上下皆陈妇人思夫之事,故为讬采以望君子,不与《北山》同也。以下章“期逝不至”,上章“我心伤悲”类,则“忧我父母”谓夫为父母也。《日月》云:“父兮母兮,畜我不卒。”庄姜称庄公为父母,与此同也。○传“檀车,役车”。○正义曰:此戍役之妻说君子所乘役车也,以檀木为车。《伐檀》曰“坎坎伐檀兮”,又曰“伐轮”、“伐辐”,是檀可为车之轮、辐。又《大明》云“檀车煌煌”,武王之戎车,是檀之所施於车广矣。则役夫以从征之故,其甲士三人所乘之车而备四马,故曰四牡,非庶人寻常得乘四马也。

  匪载匪来,忧心孔疚。笺云:匪,非。疚,病也。君子至期不装载,意不为来。我念之,忧心甚病。○疚,居又反。期逝不至,而多为恤。逝,往。恤,忧也。远行不必如期,室家之情以期望之。

  卜筮偕止,会言近止,征夫迩止!卜之筮之,会人占之。迩,近也。笺云:偕,俱。会,合也。或卜之,或筮之,俱占之,合言於繇为近,征夫如今近耳。○繇,直又反。

  [疏]“匪载”至“迩止”。○毛以为,文王劳戍役,言汝之室家云:我君子归期已至,今非装载乎?其意非为来乎?何为使我念之忧心,以至於甚病。所以然者,汝室家言,本与我期,已往过矣,於今由不来至,由是而使我念之,多为忧以致病矣。汝室家既忧,或卜之,或筮之,其卜筮俱会聚人占之,其言近止。既占云近,则征夫如今且近止,应到不远矣。汝室家念汝如是也。○郑唯“卜之,筮之,俱占之,合言於繇”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会人占之”。○正义曰:传以会之言,是会聚人占之,义即与《士冠礼》“筮日”,《士丧礼》“筮宅旅占”同,故为会人占之。笺以上句言“偕止”者,俱占之,若不为占,则文皆空设。“偕”既为占,则“会”当为合,故易之为合。言於繇谓合,言於兆卦之繇也。

  《杕杜》四章,章七句。

  《鱼丽》,美万物盛多,能备礼也。文、武以《天保》以上治内,《采薇》以下治外,始於忧勤,终於逸乐,故美万物盛多,可以告於神明矣。内,谓诸夏也。外,谓夷狄也。告於神明者,於祭祀而歌之。○丽,力驰反,下同。上,时掌反。逸本或作“佚”。乐音洛。夏,户雅反。

  [疏]“《鱼丽》六章,上三章章四句,下三章章二句”至“神明矣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鱼丽》诗者,美当时万物盛多,能备礼也。谓武王之时,天下万物草木盛多,鸟兽五穀鱼鳖皆得所,盛大而众多,故能备礼也。礼以财为用,须则有之,是能备礼也。又说所以得万物盛多者,文王、武王以《天保》以上六篇燕乐之事,以治内之诸夏;以《采薇》以下三篇征伐之事,治外之夷狄。文王以此九篇治其内外,是始於忧勤也。今武王承於文王治平之后,内外无事,是终於逸乐。由其逸乐,万物滋生,故此篇承上九篇,美万物盛多,可以告於神明也。文、武并有者,以此篇武王诗之始,而武王因文王之业,欲见文治内外而忧勤,武承其后而逸乐,由是万物盛多,能备礼也。“可以告於神明”,极美之言,可致颂之意,於经无所当也。○笺“内谓”至“歌之”。○正义曰:以《采薇》等三篇征伐,是治夷狄,故云“内谓诸夏,外谓夷狄”。僖二十五年《左传》云:“德以柔中国,刑以威四夷。”诗亦见此法也。言於祭祀歌之者,言时已太平,可以作颂。颂者,告神明之歌,云可以告其成功之状,陈於祭祀之事,歌作其诗,以告神明也。时虽太平,犹非政洽,颂声未兴,未可以告神明。但美而欲许之,故云“可以”。

  鱼丽于罶,鲿鲨。丽,历也。罶,曲梁也,寡妇之笋也。鲿,杨也。鲨,鮀也。太平而后微物众多,取之有时,用之有道,则物莫不多矣。古者不风不暴,不行火。草木不折,不操斧斤,不入山林。豺祭兽然后杀,獭祭鱼然后渔,鹰隼击然后罻罗设。是以天子不合围,诸侯不掩群,大夫不麛不卵,士不隐塞,庶人不数罟,罟必四寸,然后入泽梁。故山不童,泽不竭,鸟兽鱼鳖皆得其所然。○罶音柳。鲿音常。《草木疏》云:“今江东呼黄鲿鱼,尾微黄,大者长尺七八寸许。”鲨音沙,亦作“魦”,今吹沙小鱼也,体圆而有黑点文。舍人云:“鲨,石鮀也。”鮀,待何反。大平音泰。暴,蒲卜反。不操,草刀反,一本作“不折不芟”,定本“芟”作“操”。豺,仕皆反。獭,敕鎋反,又佗末反。渔音鱼,一本作“”,同,取鱼也。罻音畏。麛,亡兮反,本或作“麑”,同。卵,鲁短反。隐如字,本又作“偃”,亦如字。塞,苏代反,又新勒反。数,七欲反,又所角反,陈氏云:“数,细也。”罟音古。

  君子有酒旨且多。笺云:酒美而此鱼又多也。○“有酒旨”绝句。“且多”,此二字为句。后章放此。异此读则非。

  [疏]“鱼丽”至“且多”。○正义曰:言武王之时,万物殷盛。时捕鱼者施笱於水中,则鱼丽历於罶者,是鲿鲨之大鱼。非直有此大鱼,又君子有酒矣。其鱼酒如何?酒既旨美,且鱼复众多。鱼酒多矣,如是,是万物盛多,能备礼也。○传“罶曲”至“所然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训》云:“凡曲者为罶。”是“罶,曲梁”也。《释器》曰:“嫠妇之笱谓之罶。”是寡妇之笱也。《释训》注郭璞引《诗传》曰:“罶,曲梁也。凡以薄取鱼者,名为罶也。”《释器》注孙炎曰:“罶,曲梁。其功易,故谓之寡妇之笱。”然则曲簿也,以簿为鱼笱,其功易,故号之寡妇笱耳,非寡妇所作也。鲿,杨者,鱼有二名,《释鱼》无文。陆机《疏》云:“鲿,一名黄颊鱼是也。似燕头鱼,身形厚而长大,颊骨正黄。鱼之大而有力解飞者,徐州人谓之杨黄颊,通语也。”“鲨,鮀”,《释鱼》文。郭璞曰:“今吹沙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鱼狭而小,常张口吹沙,故曰吹沙。”此寡妇笱而得鲿鲨之大鱼,是众多也。鱼所以众多,传因推而广之云:“大平而后微物众多。”见此诗举鱼多,明此义也。微物尚众多,况其著者。微物所以众多,由取之以时,用之有道,不妄夭杀,使得生养,则物莫不多矣。古者不风不暴,不行火,言风暴然后行火也。风暴者,谓气寒,其风疾。其风疾,即北风,谓之凉风。《北风》笺云:“寒凉之风,病害万物。”是也。北风,冬风之总名,自十月始,则暴风谓十月也。故《王制》云:“昆虫未蛰,不以火田。”《罗氏》云:“蜡则作罗襦。”郑云:“谓建亥之月。今俗放火张罗,其遣教。”是十月也。草木不折不芟,斤斧不入山林,言草木折芟,斤斧乃入山林也。草木折芟,谓寒霜之劲,暴风又甚,草木枝折叶陨,谓之折芟。《月令》“季秋草木黄落”,则十月风暴当折芟矣。言芟者,盖叶落而尽,似芟之。定本“芟”作“操”。又云“斧斤入山林”,无“不”字,误也。然则十月而斤斧入山林。《月令》“季秋伐薪为炭”者,炭以时用。所伐者少耳,故未芟折,可伐之也。豺祭兽然后杀者,言豺杀兽,聚而祭其先,然后可田猎取兽也。《月令》“季秋,豺祭兽而戮禽”。虽九月始,十月犹祭也,故《夏小正》云“十月豺祭兽”,《援神契》云“兽蛰伏,豺食禽”,皆据十月。是以《罗氏》注云:“建亥之月,豺既祭兽,可施罗网,围取禽兽。”是也。獭祭鱼然后渔,亦谓獭聚其鱼以祭先,然后可捕鱼耳。《援神契》曰“兽蛰伏,獭祭鱼”,亦十月也。《王制》曰“獭祭鱼,然后虞人入泽梁”,与此一也。《月令》“孟春,獭祭鱼”,则獭亦有二时祭鱼。此类上文为孟冬矣。鹰隼击,然后罻罗设,鹰及隼行威击杀众鸟,然后设罗以田也。案《夏小正》:“五月,鸠化为鹰。”《月令》:“季夏,鹰乃学习。孟秋,鹰乃祭鸟。”则一鹰也。仲春化为鸠,其变从五月始,至八月当全为鹰,与仲春相对,故《司裘》云:“仲秋,王乃行羽物。”注云:“此羽物,小鸟鹑雀之属,鹰所击者。仲秋鸠化为鹰,顺其始杀,而大班赐羽物。”《王制》亦云:“鸠化为鹰,而罻罗设。”故据此似八月也。但鸠化为鹰,得在八月。言罻罗设,则非八月之事。郑云“顺其始杀”,则鹰八月始击,十月乃甚。又文与隼连,共豺、獭相对,为十月事也。言罻罗设者,《说文》云“罻,捕鸟网”,则是罗之别名,盖其细密者也。自此以上,是取之以时也。既言取之以时,又说取之节度。天子不合围,言天子虽田猎,不得围之使匝,恐尽物也。《大司马》云:“仲春,鼓,遂围禁。”则四时皆围,但不匝耳。诸侯言不掩群,大夫言不麛不卵,各举其力之所能以禁之耳。其实通皆不得,故《鲁语》云“兽长麛夭,鸟翼壳卵”,《王制》直言“不麛不卵,不杀胎,不殀夭,示人禁取麛卵”,是尊卑皆禁也。但急於春夏,缓於秋冬,差可为,恐尽物,以长养之故也。若时有所须,如春荐韭卵,秋膳犊麛之属,得取而用,正不得,故田猎以取之。下《曲礼》云“国君春田不围泽,大夫不掩群,士不麛不卵”,与此异者,此自天子而下,彼自诸侯而下,各为等级,所以不同。亦推此知各禁其所能耳。国君直言春田不围泽,不言夏者,以夏长养之时,弥不得,从可知也。虽秋冬得围之,自然不得匝也。士不隐塞者,为梁止可为防於两边,不得当中,皆隐塞,亦为尽物也。庶人不总罟,谓罟目不得总之使小,言使小鱼不得过也。《集注》“总”作“緵”,依《尔雅》定本作“数”,义俱通也。罟目必四寸,然后始得入泽梁耳。由其如此,故山不童,泽不竭。童者,若童子未冠者也。山无草木,若童子未冠然。草木之属,不妄斩伐,则山不童也。萑蒲之类,取之以道,则泽不竭也。如是,则鸟兽鱼鳖各得其所然也。是微物众多。然者,语助。此皆似有成文,但典籍散亡,不知其出耳。○笺“酒美”至“又多”。○正义曰:言“且多”,文承“有酒”之下,则似酒多也。而以为鱼多者,以此篇下三章还覆上三章也。首章言“旨且多”,四章云“物其多矣”,二章云“多且旨”,五章云“物其旨矣”,三章言“旨且有”,卒章云“物其有矣”,下章皆叠上章句末之字。谓之为物若酒,则人之所为,非自然之物,以此知“且多”、“且旨”、“且有”,皆是鱼也。

  鱼丽于罶,鲂鱧。鱧,鮦也。○鱧音礼。鮦。直冢反。

  君子有酒,多且旨。笺云:酒多而此鱼又美也。

  [疏]传“鱧,鮦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鱼》云:“鱧,鲩。”舍人曰:“鱧名鲩。”郭璞曰:“‘鱧,鮦’,遍检诸本,或作‘鱧,<鱼重>’,或作‘鱧,鲩’。若作鮦,似与郭璞正同。若作鲩,又与舍人不异。或有本作‘鱧,<鱼果>’者。”定本“鳣鮦”,鮦与<鱼重>音同。

  鱼丽于罶,鰋鲤。鰋,鲇也。○鰋音偃,郭云:“今偃额白鱼。”鲇,乃兼反,江东呼鲇为鮧。鮧音啼,又在私反,毛及前儒皆以鲇释鰋,鱧为鲩,鳣为鲤,唯郭注《尔雅》是六鱼之名。今目验,毛解与世不协,或恐古今名异,逐世移耳。

  君子有酒,旨且有。笺云:酒美而此鱼又有。

  [疏]传“鰋,鲇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鱼》有鰋、鲇。郭璞曰:“鰋,今鰋额白鱼也。鲇,别名鳀。”孙炎以为鰋、鲇一鱼,鱧、鲩一鱼。郭璞以为鰋、鲇、鱧、鮦四者各为一鱼。传文质略,未知从谁。

  物其多矣,维其嘉矣。笺云:鱼既多,又善。

  物其旨矣,维其偕矣。笺云:鱼既美,又齐等。

  物其有矣,维其时矣。笺云:鱼既有,又得其时。

  《鱼丽》六章,三章章四句,三章章二句。

  《南陔》,孝子相戒以养也。○陔,古哀反。养,馀尚反。

  《白华》,孝子之絜白也。《华黍》,时和岁丰,宜黍稷也。

  [疏]“南陔”至“黍稷”。○正义曰:此三篇既亡其辞,其名曰《南陔》、《白华》、《华黍》之由,必是诗有此字,不可以意言也。

  有其义而亡其辞。此三篇者,《乡饮酒》、《燕礼》用焉,曰“笙入,立于县中,奏《南陔》、《白华》、《华黍》”,是也。孔子论《诗》,雅、颂各得其所,时俱在耳。篇第当在於此,遭战国及秦之世而亡之,其义则与众篇之义合编,故存。至毛公为《诂训传》,乃分众篇之义,各置於其篇端,云又阙其亡者,以见在为数,故推改什首,遂通耳,而下非孔子之旧。○此三篇,盖武王之时,周公制礼,用为乐章,吹笙以播其曲。孔子删定在三百一十一篇内,遭战国及秦而亡。子夏序《诗》,篇义合编,故诗虽亡而义犹在也。毛氏《训传》,各引序冠其篇首,故序存而诗亡。县音玄。编,必先反。见,贤遍反。

  [疏]“有其义而亡其辞”。○正义曰:此二句,毛氏著之也。言有其诗篇之义,而亡其诗辞,故置其篇义於本次,后别著此语记之焉。○笺云“三篇”至“之旧”。○正义曰:郑见三篇亡其诗辞,乃迹其所用亡之早晚。此三篇者,《乡饮酒》及《燕礼》二处皆用焉。何者是用之也?曰“笙入立于县中,奏《南陔》、《白华》、《华黍》”,是用之也。此虽总言《乡饮酒》、《燕礼》用焉,其言“笙入立于县中”,直《燕礼》文耳。《乡饮酒》则云:“笙入堂下,磬南北面,歌《南陔》、《白华》、《华黍》。”是文不同也。郑据一而言之耳。孔子归鲁,论其《诗》,今雅、颂各得其所。此三篇时俱在耳。篇之次第,当在於此。知者,以子夏得为立序,则时未亡。以《六月》序知次在此处也。孔子之时尚在,汉氏之初已亡,故知战国及秦之世而亡之也。战国,谓六国韩、魏、燕、赵、齐、楚用兵力战,故号战国。六国之灭,皆秦并之。始皇三十四年而燔《诗》、《书》,故以为遭此而亡之。又解篇亡而义得存者,其义则以众篇之义合编,故得存也。至毛公为《诂训传》,乃分别众篇之义,各置於其篇端。此三篇之序,无诗可属,故连聚置於此也。既言毛公分之,则此诗未亡之时,什当通数焉。今在什外者,毛公又阙其亡者,以见在为数,推改什篇之首,遂通尽小雅云耳。是以亡者不在数中,从此而下,非孔子之旧矣。言“以下非”,则止《鹿鸣》一什是也。此云有其义,而《乡饮酒》、《燕礼》注皆云“今亡,其义未闻”。《郑志》答炅模云:“为《记注》时就卢君耳。先师亦然。后乃得毛公传。既古书义又当然,《记注》已行,不复改之。”是注《礼》之时,未见此序,故云“义未闻”也。彼注又云:“后世衰微,幽、厉尤甚,礼乐之书稍废弃。”以为孔子之前,六篇已亡,亦为不见此序故也。案《仪礼》郑注解《关雎》、《鹊巢》、《鹿鸣》、《四牡》之等,皆取《诗序》为义,而云未见毛传者,注述大事,更须研精,得毛传之后,大误者追而正之,可知者不复改定故也。据《六月》之序,《由庚》本第在《华黍》之下,其义不备论。於此而与《崇丘》同处者,以其是成王之诗,故下从其类。

  《鹿鸣之什》十篇,五十五章,三百一十五句。  

卷十 十之一

 

  ◎南有嘉鱼之什诂训传第十七

  陆曰:自此至《菁菁者莪》六篇,并亡篇三,是成王、周公之小雅。成王有雅名,公有雅德,二人协佐,以致太平,故亦并为正也。

  《南有嘉鱼》,乐与贤也。太平之君子至诚,乐与贤者共之也。乐得贤者,与共立於朝,相燕乐也。○乐与音洛,又音乐,徐五教反。序文同。太平音泰,后“太平”皆同。朝,直遥反,下注同。燕乐音洛,下注皆同。

  [疏]“《南有嘉鱼》四章,章四句”至“共之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南有嘉鱼》之诗者,言乐与贤也。当周公、成王太平之时,君子之人已在位有职禄,皆有至诚笃实之心,乐与在野有贤德者共立於朝而有之,原俱得禄位,共相燕乐,是乐与贤也。经四章皆是乐与贤者之事。

  南有嘉鱼,烝然罩罩。江、汉之间,鱼所产也。罩罩,篧也。笺云:烝,尘也。尘然,犹言久如也。言南方水中有善鱼,人将久如而俱罩之,迟之也。喻天下有贤者,在位之人将久如而并求致之於朝,亦迟之也。迟之者,谓至诚也。○烝,之丞反,王众也。罩,张教反,徐又都学反,《字林》竹卓反,云:“捕鱼器也。”篧,助角反,郭云:“捕鱼笼也。”沈音获,又音护,说其形非罩也。迟,直冀反,下同。

  君子有酒,嘉宾式燕以乐。笺云:君子,斥时在位者也。式,用也。用酒与贤者燕饮而乐也。○乐音洛,协句五教反。得贤致酒,欢情怡畅,故乐。

  [疏]“南有”至“乐”。○正义曰:言南方江、汉之间有善鱼,人将久如俱往罩。而罩此善鱼者,人之所欲。己自将罩以求之,则思鷃此鱼,皆欲得之矣。以兴在野天下之处有贤者,时在朝君子久如并各乐而求之,有至诚之心,思迟此贤者,欲致之於朝,犹罩者之原鱼也。君子既至诚如此,遂得贤者共立於朝。君子之家有酒矣,在野贤者嘉善之宾既至,用此酒与之燕饮,以复欢乐耳。心迟其来,至即嘉乐,是至诚乐与贤也。○传“江汉”至“篧也”。○正义曰:言南,知江、汉间者,以言善鱼,南方鱼之善者,莫善於江、汉之间,且言善鱼者,谓大而众多,多大之鱼,必在大水,南方大水唯江、汉耳。必取善鱼者,以喻贤者之有善德也。此实兴,不云兴也,传文略。三章一云“兴也”,举中明此上下,足知鱼、鵻皆兴也。《释器》云:“篧谓之罩。”李巡曰:“篧,编细竹以为罩,捕鱼也。”孙炎曰:“今楚篧也。”郭璞曰:“今鱼罩。”然则罩以竹为之,无竹则以荆,故谓之楚篧。重云“罩罩”者,非一也。○笺“烝尘”至“至诚”。○正义曰:“烝,尘”,《释言》文。《释诂》云:“尘,久也。”郑欲烝为久,故言“烝,尘也”。又云:“尘然,犹言久如。”尘为久,然为如也。不言烝为众者,以此罩鱼喻求贤,久如欲往罩之,是欲鱼之甚,以兴君子久如欲求贤为思迟之极,若以为众,止见求鱼之多,无关思迟之义,则於至诚之事不显,故云“迟之谓至诚也”。重言“罩罩”,众自明矣,不假复言众也,故云“人将俱往”,是众可知。喻天下有贤,在位之人久如并求之,斯即在朝之君子众皆求贤。其“并”与“俱”,皆出经重罩而求也。○笺“君子,斥时在位者”。○正义曰:《凫鹥》与此序皆云太平之君子。彼注云“君子谓成王”,与此不同者,以彼序云:“能持盈守成,则神祇祖考安乐之矣。”经陈祭天地宗庙,是太平之君子为百神之主,非王不然,故知斥君子谓成王。此序云“乐与贤者共之”,言与言共,是等夷之称,非人君之辞,故知斥在位者也。且人君求贤,至诚不足以为美矣。人臣事君,多在专利,以文仲之贤,尚称窃位。知贤不妒,自古所稀。假有举荐,或事不获已,至诚者寡。今太平君子至诚乐贤,故所以为美耳。下章笺曰:“君子下其臣,故贤者归往之。”似斥成王者。此言君子,博关朝廷公卿。《孝经》唯士言争友,大夫以上则有争臣,是公卿之於下民,有臣之道。且人之进贤,唯善所在,公叔文子升家臣以公。所乐之贤,或是己之私属,故笺言臣以通之。王肃、孙毓亦以为在位朝廷之求贤,则毛亦不斥成王,明矣。

  南有嘉鱼,烝然汕汕。汕汕,樔也。笺云:樔者,今之撩罟也。○汕,所谏反,樔也,《说文》云:“鱼游水貌。”樔,侧交反,字或作“罺”,同。撩,力吊反,又力条反,沈旋力到反。

  [疏]传“汕汕,樔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器》云:“樔谓之汕。”李巡曰:“汕,以薄鱼也。”孙炎曰:“今之撩罟。”皆以今晓古。

  君子有酒,嘉宾式燕以衎。衎,乐也。○衎,若旦反。

  南有樛木,甘瓠累之。兴也。累,蔓也。笺云:君子下其臣,故贤者归往也。○樛,居虬反。瓠音护。累,力追反,本亦作“{藟系}”,同。下,遐嫁反。

  君子有酒,嘉宾式燕绥之。笺云:绥,安也。与嘉宾燕饮而安之。《乡饮酒》曰:“宾以我安。”

  [疏]“南有”至“绥之”。○正义曰:言南方有樛然下垂之木,甘瓠之草得上而累蔓之,以兴在位有下下之君子,故在野贤者得往而归就之。言君子之下下,犹樛木之下垂,贤者所以往矣。又在位君子之家有酒矣,在野贤者嘉善之宾既来,则用此酒燕饮而安之。○笺“《乡饮酒》曰:‘宾以我安’。”○正义曰:案《乡饮酒》无“以我安”之文。《燕礼》:“司正洗角觯,南面奠于中庭,升,东楹之东受命,西阶上北面命卿、大夫。君曰:‘以我安!’卿、大夫皆对曰:“诺!敢不安?”则此文在《燕礼》矣。言《乡饮酒》者,误也。定本亦误。以《南陔》与《由庚》之笺皆《乡饮酒》、《燕礼》连言之,故学者加《乡饮酒》於上。后人知其不合两引,故略去《燕礼》焉。今本犹有言《燕礼》者。

  翩翩者鵻,烝然来思。鵻,壹宿之鸟。笺云:壹宿者,壹意於其所宿之木也。喻贤者有专壹之意於我,我将久如而来,迟之也。○翩音篇。鵻音隹,本亦作“隹”。

  君子有酒,嘉宾式燕又思。笺云:又,复也。以其壹意,欲复与燕,加厚之。○复,扶又反,下同。

  [疏]“翩翩”至“又思”。○正义曰:上章云君子思鷃贤人,此章言贤者原往。翩翩而飞者,是鵻鸟也。此鸟由壹意於其所宿之木,故久如欲来,所以翩翩而飞来,集於木也。以喻在野之贤者,有专壹之意,于我君子亦久如原来。今来在於我君子之朝,言君子求之至,故贤者意能专壹也。在位君子之家有酒矣,与此在野贤者嘉善之宾既来,用此酒与之燕。又燕也思皆为辞,燕又燕,频与之燕,言亲之甚也。○笺云:“壹宿”至“迟之”。○正义曰:毛言壹宿义微,故申之云:壹宿者,一意於其所宿之木也。鵻,夫择木之鸟,悫谨,故将宿於木,专壹其心,故特以鵻鸟为喻。以鸟之择木,喻贤者有专壹之意於我。此我谓君子也。将久如而来迟之者,贤者迟,君子物类相感,所以相思鷃之也。定本“式燕又思”下,有“笺云:‘又,复也。以其壹意,欲复与燕,加厚之也。’”俗本多无此语。

  《南有嘉鱼》四章,章四句。

  《南山有台》,乐得贤也。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。人君得贤,则其德广大坚固,如南山之有基趾。○为,如字,又于伪反。

  南山有台,北山有莱。兴也。台,夫须也。莱,草也。笺云:兴者,山之有草木,以自覆盖,成其高大,喻人君有贤臣,以自尊显。○莱音来。夫音符。

  乐只君子,邦家之基。乐只君子,万寿无期。基,本也。笺云:只,之,言是也。人君既得贤者,置之於位又尊敬,以礼乐乐之,则能为国家之本,得寿考之福。○乐乐,上音岳,下音洛。

  [疏]“南山”至“无期”。○正义曰:言南山所以得高峻者,以南山之上有台,北山之上有莱,以有草木而自覆盖,故能成其高大。以喻人君所以能令天下太平,以人君所任之官有德,所治之职有能,以有贤臣,各治其事,故能致太平。言山以草木高大,君以贤臣尊显,贤德之人光益若是,故我人君以礼乐乐是有德之君子,置之於位而尊用之,令人君得为邦家太平之基。以礼乐乐是有德君子,又使我国家得万寿之福,无有期竟,所以乐之也。○传“台,夫须。莱,草”。○正义曰:“台,夫须”,《释草》文。舍人曰:“台,一名夫须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旧说夫须,莎草也,可为蓑笠。”《都人士》云:“台笠缁撮。”传云:“台所以御雨。”是也。《十月之交》曰:“田卒汙莱。”又《周礼》云:“莱五十亩。”莱为草之总名,非有别草名之为莱。陆机《疏》云:“莱,草名,其叶可食。今兖州人烝以为茹,谓之莱烝。”以上下类之,皆指草木之名,其义或当然矣。此山有草木,成其高大,而《车舝》笺云“析其柞薪,为蔽冈之高”者,以兴喻者各有所取。若欲睹其山形,草木便为蔽障之物;若欲显其高大,草木则是裨益之言,不一端矣。

  南山有桑,北山有杨。乐只君子,邦家之光。乐只君子,万寿无疆。笺云:光,明也。政教明,有荣曜。○疆,居良反。

  南山有杞,北山有李。乐只君子,民之父母。乐只君子,德音不已。笺云:已,止也。不止者,言长见称颂也。○杞音起,《草木疏》云:其树如樗,一名狗骨。

  南山有栲,北山有杻。栲,山樗。杻,檍也。○栲音考。杻,女九反。樗,敕居反。檍音忆。乐只君子,遐不眉寿?乐只君子,德音是茂。眉寿,秀眉也。笺云:遐,远也。远不眉寿者,言其近眉寿也。茂,盛也。

  南山有枸,北山有楰。枸,枳枸。楰,鼠梓。○枸,俱甫反。楰音庾,楸属。枳,诸氏反。

  [疏]传“枸枳”至“鼠梓”。○正义曰:枸,《释木》无文。宋玉赋曰“枳枸来巢”,则枸木多枝而曲,所以来巢也。陆机《疏》云:“枸树高大似白杨,有子著枝端,大如指,长数寸,啖之甘美如饴。八月熟。今官园种之,谓之木蜜。”“楰,鼠梓”,《释木》文。李巡曰:“鼠梓,一名楰。”郭璞曰:“楸属也。”陆机《疏》曰:“其树叶木理如楸,山楸之异者,今人谓之苦楸是也。”

  乐只君子,遐不黄耇。乐只君子,保艾尔后。黄,黄发也。耇,老。艾,养。保,安也。○耇音苟,寿也。艾,五盖反,沈音刈。

  [疏]传“黄,黄发。耇,老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云:“黄发、耇老,寿也。”舍人曰:“黄发,老人发白复黄也。”孙炎曰:“耇,面冻梨色如浮垢。”

  《南山有台》五章,章六句。

  《由庚》,万物得由其道也。《崇丘》,万物得极其高大也。《由仪》,万物之生各得其宜也。有其义而亡其辞。此三篇者,《乡饮酒》、《燕礼》亦用焉,曰“乃间歌《鱼丽》,笙《由庚》;歌《南有嘉鱼》,笙《崇丘》;歌《南山有台》,笙《由仪》”。亦遭世乱而亡之。《燕礼》又有“升歌《鹿鸣》,下管《新宫》”。《新宫》亦诗篇名也。辞义皆亡,无以知其篇第之意。○此三篇义与《南陔》等同。依《六月》序,《由庚》在《南有嘉鱼》前,《崇丘》在《南山有台》前。今同在此者,以其俱亡,使相从耳。间,古苋反。

  [疏]“由庚万物”至“其辞”。○正义曰:“有其义而亡其辞”,亦毛氏所著,於后行别记之。○笺“此三篇”至“之处”。○正义曰:此郑亦本其所用所亡之事也。此三篇,《乡饮酒》《燕礼》亦用焉,亦者,亦《南陔》等也,即言其事之用曰:“乃间歌《鱼丽》,笙《由庚》;歌《南有嘉鱼》,笙《崇丘》;歌《南山有台》,笙《由仪》。”《乡饮酒》、《燕礼》二篇俱有此辞也。言间歌者,堂上与堂下递歌,不比篇而间取之。笙者,在笙中吹之。所以亡者,亦遭乱而亡,亦如《南陔》等遭战国及秦之乱而失之也。因此亡诗事终,更述“《燕礼》又有‘升歌《鹿鸣》,下管《新宫》’,亦诗篇名也”,以对《鹿鸣》而入管用,故知诗篇名也。辞义皆亡,今无以知其篇第所在之意也。篇第所在,皆当言处,云“之意”者,以无意义可推寻而知,故云意也。案《鱼丽》,武王诗也,而与《嘉鱼》间歌。《南陔》等三篇亦武王诗也,乃在堂下笙歌之。是武王之诗得下管用之也。《新宫》制礼所用,必在礼前而作,不知武王诗也?成王诗也?此笺因亡诗事终而言之耳,不谓当在成王诗中,故曰“无以知其篇第之意也”。案《礼·射义》,诸侯以《貍首》为节。以彼类之,当在《召南》。但《召南》无亡诗之比,故郑於此言“辞义皆亡”者,对六篇有义无辞。《新宫》并义亦无,故言“皆亡”。不谓已为作序,与经俱亡。若子夏为之作序,何由辞及目篇并“六月”连序并无存者?以此知孔子录而不得,子夏不为之序也。《左传》昭二十五年,宋公享昭子,赋《新宫》。计孔子时年三十馀矣,所以录不得者,诗之逸亡,必有积渐,当孔子之时,道衰乐废,自宋公赋《新宫》,至孔子定《诗》,三十馀年,其间足得亡之也。圣人虽无所不知,不得以意录之也。

  《蓼萧》,泽及四海也。九夷、八狄、七戎、六蛮,谓之四海,国在九州之外,虽有大者,爵不过子。《虞书》曰:“州十有二师,外薄四海,咸建五长。”○蓼音六。薄音博,诸本作“外敷”,注音芳夫反。四海,海者晦也,地险,言其去中国险远,禀政教昏昧也。长,张丈反。

  [疏]“《蓼萧》四章,章六句”至“四海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蓼萧》诗者,谓时王者恩泽被及四海之国也,使四海无侵伐之忧,得风雨之节。《书传》称越常氏之译曰:“吾受命,吾国黄老曰:‘久矣,天之无烈风淫雨。’”意中国有圣人,远往朝之,是泽及四海之事。经四章,皆上二句是泽及四海。由其泽及,故其君来朝,王燕乐之,亦是泽及之事,故序总其目焉。经所陈,是四海君蒙其泽,而序漫言四海者,作者以四海诸侯朝王而得燕庆,故本其在国蒙泽,说其朝见光宠。序以王者恩及其君,不可遗其臣,见其通及上下,故直言四海以广之。○笺“九夷”至“五长”。○正义曰:“九夷、八狄、七戎、六蛮,谓之四海”,《释地》文。李巡曰:“九夷在东方,八狄在北方,七戎在西方,六蛮在南方。”孙炎曰:“海之言晦,晦闇於礼仪也。”《雒师谋》、《我应》注皆与此同。《职方氏》及《布宪》注亦引《尔雅》云“九夷、八蛮、六戎、五狄,谓之四海”。数既不同,而俱云《尔雅》,则《尔雅》本有两文,今李巡所注“谓之四海”之下,更三句云“八蛮在南方,六戎在西方,五狄在北方”。此三句唯李巡有之,孙炎、郭璞诸本皆无也。李巡与郑同时,郑读《尔雅》盖与巡同,故或取上文,或取下文也。《尔雅》本有二文者,由王所服国数不同,故异文耳。亦不知九夷、八狄、七戎、六蛮正据何时也。此及《中候》直言四海,不列其数,故引上文解之。《职方》列其国数,唯“五戎、六狄”与《尔雅》“六戎、五狄”上下不同,馀则相似,故据下文也。《布宪》则秋官承夏官之下,故同於《职方》焉。《周礼》注据《尔雅》下文“八蛮、六戎、五狄”当四海者,以《明堂位》陈周公朝於明堂之时,其数与之等。是周时之验,故据之焉。《明堂位》与《职方》不同者,《郑志》答赵商云:“戎狄之数,或五或六,两文异耳。《尔雅》虽有,与周皆两数耳,无别国之名,不甚明,故不定之也。”是郑疑两文必有一误,但无国数可明,故不敢定之耳。四海之於王者,世一见耳。此经说四海来朝,应是摄政六年时事,当与《明堂位》同。直以漫言四海,故取《尔雅》上句“谓之四海”之文充之。其实此当八蛮、六戎、五狄也。国在九州之外者,明四海不属九州,其州长所不领,故《周礼》曰:“九州之外,谓之蕃国,世一见。”是也。若然,下文蛮荆谓荆州之蛮。《尧典》曰:“流共工于幽州。”注云:“幽州,北裔。”则四海亦有在九州之内者矣。言外者,以大凡化内非州牧所领,则谓之四海之国,其境所居,不妨在九州之内。《禹贡》万里大界,尽以九州目之,故得有荆州之蛮,及幽州为北裔也。《曲礼》曰:“其在东夷、北狄、西戎、南蛮,虽大曰子。”是虽有大者,爵不过子也。大者曰子,小者曰男而已。《左传》曰:“骊戎,男。”是也。若殷爵三等,无子、男,则四夷之君为伯爵也。而《书序》曰:“武王胜殷,巢伯来朝。”注云:“巢伯,南方诸侯,世一见者。”以武王即位来朝,是九州外为伯。又《虞书》曰“州有十二师,外薄四海,咸建五长”。明四海是九州之外也。何者?既言“州十有二师”,是九州之内立师也。又曰“外薄四海,咸建五长”,是四海在九州之外矣。所引者,《皋陶谟》文也。检郑所注《尚书》经作“外薄”,今定本作“外敷”,恐非也。彼注云:“九州,州立十二人为诸侯之师,以佐其牧。外则五国立长,使各守其职。”此“建五长”,即《下曲礼》所谓子,故彼注云:“子谓九州之外长也。天子亦选其诸侯之贤者以为之子,子犹牧。”是也。案彼上云:“弼成五服,至于五千。”郑以为,禹治水辅成五服,土方万里。以七千里内为九州,七七四十九千里者之方四十九,以其一为畿内,馀四十八,八州分之,各得方千里者六。计一州方百里之国二百,七十里之国四百,五十里之国八百。计一州有一千四百国,以二百国为名山大川不封之地,馀有一千二百国,以百国立一师,故州有十二师。郑又云:“八州九千六百国,又四百国在畿内,以子、男备其数。”是郑计充“禹会诸侯于涂山,执玉帛者万国”之文。

  蓼彼萧斯,零露湑兮。兴也。蓼,长大貌。萧,蒿也。湑湑然,萧上露貌。笺云:兴者,萧,香物之微者,喻四海之诸侯,亦国君之贱者。露者,天所以润万物,喻王者恩泽,不为远国则不及也。○湑,息叙反。长如字,又张丈反。为,于伪反。既见君子,我心写兮。输写其心也。笺云:既见君子者,远国之君朝见於天子也。我心写者,舒其情意,无留恨也。

  燕笑语兮,是以有誉处兮。笺云:天子与之燕而笑语,则远国之君各得其所,是以称扬德美,使声誉常处天子。

  [疏]“蓼彼”至“处兮”。○正义曰:言蓼然长大者,彼萧斯也。此萧所以得长大者,由天以善露润之,使其上露湑湑然盛兮,以故得其长大耳。以兴得所者,彼四夷之君。此四夷之君所以得所者,由王以恩泽及之,使其恩泽丰多,故令其得所耳。然此萧是香物之微者,天不以其微而不润也,喻四海诸侯乃国君之贱者,王不以其贱而不及也。远国既蒙王泽,乃来朝见,自言己既得朝见君子之王者,我心则舒写尽兮,无复留恨。在国恐不得见,今来得见,则意尽也。朝之后,王又与之燕饮而笑语兮。感王之恩,皆称扬王之德美,是以使王得有声誉,又常处天子之位兮。言为天子所保,不忧危亡也。○传“萧蒿”至“露貌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草》云:“萧,荻也。”李巡曰:“荻,一名萧。”郭璞曰:“即蒿也。”下章“瀼瀼”、“泥泥”皆重言,故此以为“湑湑”也。湑湑,露在物之状,故为萧上露貌。○笺“萧香”至“贱者”。○正义曰:《生民》曰:“取萧祭脂。”《郊特牲》曰:“爇萧合馨香。”是萧为香物也。虽香,而是物之微者,以喻四海诸侯亦是国君之贱者。

  蓼彼萧斯,零露瀼瀼。瀼瀼,露蕃貌。○瀼,如羊反,徐又乃刚反。蕃音烦。既见君子,为龙为光。龙,宠也。笺云:为宠为光,言天子恩泽光耀,被及己也。○被,皮寄反。

  其德不爽,寿考不忘。爽,差也。

  [疏]“既见”至“不忘”。○正义曰:言远国之君,蒙王恩泽,今皆来朝。既得见君子之王者,为君所宠遇,为君所光荣,得其恩意,又燕见笑语,使四海称颂之不忘也。

  蓼彼萧斯,零露泥泥。泥泥,霑濡也。○泥,乃礼反。既见君子,孔燕岂弟。岂,乐。弟,易也。笺云:孔,甚。燕,安也。○岂,开在反,本亦作“恺”,下同,后“岂弟”放此。弟如字,本亦作“悌”,音同,后皆放此。乐音洛,下篇同。易,夷豉反。

  宜兄宜弟,令德寿岂。为兄亦宜,为弟亦宜。

  [疏]“既见”至“寿岂”。○正义曰:远国之君既朝见君子,为君子所接遇,故皆甚安,而情又喜乐以怡易也。君子既接,远国得所,而又燕见,以尽其欢,是君子为人之能,宜为人兄,宜为人弟。随其所为,皆得其宜,故能有善德之誉,寿凯乐之福也。

  蓼彼萧斯,零露浓浓。浓浓,厚貌。○浓,奴同反,又女龙反。

  既见君子,鞗革氵中氵中。和鸾雍雍,万福攸同。鞗,辔也。革,辔首也。氵中氵中,垂饰貌。在轼曰和。在镳曰鸾。笺云:此说天子之车饰者,诸侯燕见天子,天子必乘车迎于门,是以云然。攸,所也。○鞗,徒彫反。氵中,直弓反,徐音同,又音敕弓反。轼音式。镳,彼苗反。

  [疏]“既见”至“攸同”。○正义曰:言远国之君,既见君子之王者,又蒙垂意燕见於己,说其燕见之车饰。君子所乘燕见之车,鞗皮以为辔首之革,垂之冲冲然。其在轼之和铃,与衡镳之八鸾,其声雍雍然。乘是车服,屈己之尊,降接卑贱,恩遇若是,是王为主得所,故宜为万福之所同,皆得归聚之。○传“鞗辔也”至“曰鸾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器》云:“辔首谓之革。”郭璞曰:“辔靶也。”然则马辔所靶之外有馀而垂者谓之革,鞗皮为之,故云鞗革。辔首垂也,鞗革即言冲冲,故知垂饰貌。在轼曰和,和亦铃也,以其与鸾相应和,故《载见》曰“和铃央央”,是也。在镳曰鸾,谓鸾铃置於马之镳。郭璞曰:“镳,马勒傍铁也。”言置铃於马口之两傍,此无文也,故郑不从之。《礼记》注云:“鸾在衡。”《驷铁》笺云:“置鸾於镳,异於乘车。”是郑以乘车之鸾不在镳,知此天子所乘以迎宾,则亦乘车也,鸾不当在镳矣。此笺不易之者,以《驷铁》已明之,此从可知也。○笺“此说”至“然”。○正义曰:既见君子,即言鞗革冲冲,和鸾雍雍,是见君子车上有此饰,故知说天子之车饰也。解所以得见天子车饰者,以诸侯燕见天子,必以车迎於门,是以云然。此既见天子之言为朝见之后,则燕见之,皆是见君子之事,故蒙上既见之文也。知燕见迎诸侯者,以王唯觐礼不下堂而见诸侯耳,其朝宗当迎之,故《秋官·大行人》说车迎之法,宾主步数。彼六服诸侯尚有车迎,则四夷之君车迎可知。燕主欢心,不可不接。既然迎接,不得无车,故《燕礼》云:“若四方之宾,公迎之于大门内。”是燕有迎法也。以唯首章言“燕笑语兮”,是燕时事,故知此见车饰亦是燕时事。案《大行人》上公九命,贰车九乘,介九人,礼九牢,朝位宾主之间九十步,立当车轵,摈者五人。侯、伯以七为节,立当前侯,摈者四人。子、男以五为节,立当车衡,摈者三人。注云:“王立当轸。”又郑注《下曲礼》以春夏受贽於朝,受享於庙,以生气文也。秋冬一受之於庙,杀气质也。郑又以觐礼不出迎,诸侯则冬遇亦不迎。然则秋冬燕见亦无出迎之法也。

  《蓼萧》四章,章六句。

  《湛露》,天子燕诸侯也。燕,谓与之燕饮酒也。诸侯朝觐会同,天子与之燕,所以示慈惠。○湛,直减反。

  [疏]“湛露”至“诸侯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湛露》诗者,天子燕诸侯也。诸侯来朝,天子与之燕饮,美其事而歌之。经虽分别同姓庶姓二王之后,皆是天子燕诸侯之事也。《蓼萧》序不云天子,此及《彤弓》独言天子者,此及《彤弓》燕赐诸侯之身,既言诸侯,不得不言天子以对之。《蓼萧》序不言诸侯,文无所对,故不言天子也。四章虽皆说天子燕诸侯之事,而皆首章见天子於诸侯之义,下三章见诸侯於天子之事。首章言王燕诸侯,虽至於夜,留与饮燕,无问同姓异姓,皆不醉不归,是天子恩厚之义也。下三章乃分别说之。二章言同姓则成夜饮之礼,非同姓让之则止。三章言庶姓。卒章言二王之后不得成其夜饮,故云善德善仪,言其不至於醉也。首章直言“湛湛露斯”,不指所在之物,总下章云草木也,故下章各言草木以充之。以同姓一类,故广举丰草。庶姓非一族之人,喻以异类之木。二王之后,同为天子所尊,譬之同类之木。各取其所象也。丰草、杞棘言露在,桐、椅不言露在,承上露在,可知天子燕诸侯之义备於此矣。不言异姓与三恪者,兄弟甥舅礼不同,要夜饮之义,非宗不可,则异姓从庶姓礼也。三恪卑於二代,其亦在异姓中。

  湛湛露斯,匪阳不晞。兴也。湛湛,露茂盛貌。阳,日也。晞,乾也。露虽湛湛然,见阳则乾。笺云:兴者,露之在物湛湛然,使物柯叶低垂。喻诸侯受燕爵,其义有似醉之貌。诸侯旅酬之则犹然。唯天子赐爵则貌变,肃敬承命,有似露见日而晞也。○晞音希。

  厌厌夜饮,不醉无归。厌厌,安也。夜饮,私燕也。宗子将有事,则族人皆侍。不醉而出,是不亲也。醉而不出,是渫宗也。笺云:天子燕诸侯之礼亡,此假宗子与族人燕为说尔。族人犹群臣也,其醉不出,不醉出,犹诸侯之仪也。饮酒至夜,犹云“不醉无归”,此天子於诸侯之义。燕饮之礼,宵则两阶及庭门皆设大烛焉。○厌,於盐反,《韩诗》作“愔愔”,和悦之貌。渫,息列反。

  [疏]“湛湛”至“无归”。○正义曰:湛湛然在物上者,露斯也。此物得露而湛湛然,柯叶低垂,非见日之阳则不得乾而舒放也。以兴诸侯受王燕饮而嵬瓘然威仪纵弛,非天子之赐爵,则不承命而严肃也。是王燕诸侯恩厚,至於厌厌安闲之夜,尚与燕饮。其意殷勤以留宾客,言不至於醉不得归也。○传“湛湛”至“阳日”。○正义曰:此在物而湛湛,是盛也。兴王隆厚於诸侯,故以盛为喻。以阳为乾物,故知日也。○笺“露之”至“而晞”。○正义曰:露之所霑,必在草木。此言所在,以总下文,故笺亦顺经直言在物。物正谓下章丰草、杞棘也。柯谓枝也。露在於叶,则令柯亦低,故言柯叶低垂,草木通然,非木柯而草叶也。此燕诸侯之诗,露比王燕诸侯;物得露而低,犹诸侯得酒而醉,故喻诸侯受燕爵,其威仪有似醉之貌也。其醉必在燕末,诸侯旅酬则然。以举行旅酬、燕末之事,故以露见日而乾,喻诸侯有承命之事燕之。天子有命,唯赐爵耳,故言“唯天子赐爵则貌变,肃敬承命,有似露见日而乾也”。○传“夜饮”至“渫宗”。○正义曰:《楚茨》云:“备言燕私。”传曰:“燕而尽其私恩。”明夜饮者,亦君留而尽私恩之义,故言燕私也。解夜饮之意,言宗子将有事,族人皆入侍,宗子或与之图事,则当饮之酒。若宗子不饮之酒,使不醉而出,是不亲族人也。若族人饮宗子酒,至醉仍不出,是渫慢宗子也。言此者,明宗子之义,族人虽醉,尚留之饮。族人之义,虽不至醉,亦当辞出,不得尽宗子之意。是主法自当留宾,宾则可以辞主去。天子於诸侯,义亦当然。《书传》曰:“既侍其宗,然后得燕。燕私者何?已而与族人饮。饮而不醉是不亲,醉而不出是不敬。”与此传同。毛、伏俱大儒,当各有所据而言也。○笺“天子”至“大烛焉”。○正义曰:申毛之意,言传所称宗子饮族人之事者,以天子燕诸侯之礼亡,此假宗子与族人燕为说耳。以天子比宗子,族人比群臣,是假讬之也。族人至醉,而有出、有不出之二涂,犹诸侯至醉,亦当辞出。若不辞出,是渫慢王也,是以诸侯皆当辞出。但王得其辞,异姓则听之出,同姓则留之饮也。又解燕饮当以昼,所以淫饮至夜,犹云不醉不归者,此天子於诸侯之义。言天子与诸侯为主,虽终日而未尽欢,故留之夜饮,使至於必醉也。燕饮之礼,宵则两阶及庭门皆设大烛,是燕必至夜,故欲留之夜饮也。《燕礼》曰:“宵则庶子执烛於阼阶上,甸人执大烛於庭,阍人为烛於门外。”是两阶门庭皆有烛也。彼两阶与门言执烛,唯庭言大烛,此云皆设大烛者,因彼有大烛,总而言之。

  湛湛露斯,在彼丰草。厌厌夜饮,在宗载考。丰,茂也。夜饮必於宗室。笺云:丰草,喻同姓诸侯也。载之言则也。考,成也。夜饮之礼,在宗室同姓诸侯则成之,於庶姓其让之则止。昔者,陈敬仲饮桓公酒而乐,桓公命以火继之。敬仲曰:“臣卜其昼,未卜其夜。”於是乃止。此之谓不成也。○饮桓,於鸩反。

  [疏]“湛湛”至“载考”。○正义曰:湛湛然者,彼露斯也。此露在彼丰草之上,丰草得露则湛湛然,柯叶低垂,以兴王之燕饮於彼同姓诸侯,此同姓诸侯得王燕饮,则威仪宽纵也。王与欢酣,至於厌厌安闲之夜,留之私饮,虽则辞让,以其宗室之故,则留之而成饮,不许其让,以崇亲厚焉。○笺“夜饮”至“不成”。○正义曰:郑以经言“载考”,言“则成”,对有不成者。既天子欲留之,而有不成者,明是宾让之也,故言“夜饮之礼,在宗室同姓诸侯则成之,於庶姓让之则止”也。独言庶姓,除同姓皆耳,故以庶姓总之。昔者,陈敬仲饮桓公酒,至於是止。庄二十二年《左传》有其事,引之以证异姓不得成夜饮之义,故云此之谓不成也。饮桓公酒者,桓公至敬仲之家,而敬仲饮之酒也,故《郑志》答张逸云:“时桓公馆敬仲,若哀公馆孔子之类。”杜预亦云:“桓公贤敬仲之故,幸贤人之家。”是也。言卜昼、不卜夜者,服虔云:“臣享君必卜,示敬慎也。”此燕诸侯,王为之主,彼桓公饮酒,敬仲为主,而得证此者,君适其臣,君为主人,其进退在君所裁,敬仲之辞与诸侯之让同,故得为证也。

  湛湛露斯,在彼杞棘。显允君子,莫不令德。笺云:杞也棘也异类,喻庶姓诸侯也。令,善也。无不善其德,言饮酒不至於醉。

  [疏]“湛湛”至“令德”。○正义曰:湛湛然者,露斯。此露在此杞棘之木,此杞棘之木得露则湛湛然,柯叶低垂,以兴王之燕饮在彼庶姓之诸侯,此庶姓诸侯得王燕饮,皆威仪宽纵也。此庶姓明信之君子,虽得王之燕礼,饮酒不至於醉,莫不皆善其德,使之无过差。

  其桐其椅,其实离离。岂弟君子,莫不令仪。离离,垂也。笺云:桐也椅也,同类而异名,喻二王之后也。其实离离,喻其荐俎礼物多於诸侯也。饮酒不至於醉,徒善其威仪而已,谓《陔》节也。○椅,於宜反,木名也。陔节,古哀反,字亦作“裓”,音同戒也。

  [疏]“其桐”至“令仪”。○正义曰:其桐也,其椅也,言二树当秋成之时,其子实离离然垂而蕃多,以兴其杞也,其宋也,二君於王燕之时,其荐俎众多,而於王为客,加其厚恩故也。此二王之后,乐易之君子,虽得王之燕礼,饮酒不至於醉,莫不善其威仪,令可观望也。○笺“其实”至“陔节”。○正义曰:以此变在言,其实当燕之时,唯酒与荐俎,酒则樽不属宾,宾所专者,唯荐俎耳。昭二十五年,“宋乐大心曰:‘我於周为客。’”是二王之后,其尊与诸侯殊绝,故知荐俎礼物多於诸侯也。此美天子之燕诸侯无不醉之理,故燕饮,宾醉乃出,是燕末必醉也。此与上章善威仪,笺皆云不至醉者,言其蕴藉自持,不至醉乱。内实困酒,空善外仪,故云“徒善其威仪而已”。又言善仪早晚,谓《陔》节,当奏《陔夏》之节,犹善威仪,以其美,人必举其终,故知当“陔”之节也。《燕礼》:“宾醉,北面坐,取其荐脯以降。奏《陔夏》。取所执脯以赐锺人於门内霤,遂出。”是也。天子燕诸侯之礼亡,故据《燕礼》以况之。二王之后,燕罢而出,不必奏《陔夏》。

  《湛露》四章,章四句。

  《彤弓》,天子锡有功诸侯也。诸侯敌王所忾而献其功,王飨礼之,於是赐彤弓一,彤矢百,玈弓矢千。凡诸侯,赐弓矢然后专征伐。○彤,徒冬反。彤弓,赤弓也。忾,苦爱反,很也。杜预云:“很,怒也。”《说文》作“鎎”,火既反,云“怒战也”。玈音卢,黑弓也,本或作“旅”,字讹。

  [疏]“《彤弓》三章,章六句”至“诸侯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彤弓》诗者,天子赐有功诸侯诸。侯有征伐之功,王以弓矢赐之也。经三章,上二句言诸侯受王彤弓,是赐之事,下四句言王设乐飨酬,而行飨,亦是赐之事,故云“锡”以兼之。○笺“诸侯”至“征伐”。○正义曰:自“诸侯敌王所忾”,尽“玈弓矢千”,除“飨礼”一句以外,皆文四年《左传》甯武子辞也。“诸侯赐弓矢然后专征伐”,《礼记·王制》文也。引《左传》者,解有功赐之由。王赐诸侯,非唯弓矢而已,独言彤弓者,以弓矢为重,故又引《王制》以明之。言敌王所忾者,敌者,当也;忾,恨也。谓夷狄戎蛮不用王命,王心恨之,命诸侯有德者使征之。诸侯於是以王命兴师以讨。王之所恨者为雠敌,而伐之既胜,而献其所获之功於王。王亲受之,又设飨礼礼之,於是赐之弓矢也。献功者,伐四夷而胜则献之。其伐中国,虽胜不献,故庄三十一年《左传》曰:“凡诸侯有四夷之功则献於王,以警於夷。中国则否。”是中国之功不献捷也。其献,唯四夷之功乃献之。其赐,有功则赐之,不须要四夷之功始赐之也。晋文侯夹辅周室,平王东迁洛邑,无伐四夷之功,王亦赐之弓矢。《尚书·文侯之命》是其事也。经先言受功,后说飨。郑先言飨礼之,乃言赐弓矢者,襄二十六年《左传》曰:“将赏则加膳,加膳则饫赐。”将欲赏人,尚加殽膳,况弓矢之赐,赏之大者焉,得无其礼也?为赐以设飨而赐之,故郑先言飨也。其飨之日,先受弓矢之赐,后受献酬之礼也。且王以赐弓为重,故经先言赐弓,后言飨之事也。若僖二十八年《左传》说晋文公败楚於城濮,献功於王。“王飨醴,命晋侯宥”。下乃言“策命晋侯为侯伯”,赐之以弓矢。似先飨后赐者。彼飨醴、命宥别行,飨礼非赐日之飨也,故丁未献俘,己酉设享,是先飨礼以劳其功,它日乃赐之弓矢,更加策命。其赐之日,别行飨礼。则此经所云,是与彼飨别也。庄十八年,“虢公、晋侯朝王。王飨醴,命之宥”。僖二十五年,“晋侯朝王。王飨醴,命之宥”。於时不赐,特行飨醴。以此知城濮之言飨礼者,非赐日之飨。赐之日实行飨礼,而《左传》甯武子云:“以觉报宴者。”杜预云:“歌《彤弓》者,以明报功宴乐,非谓赐时设飨礼。”甯武子所言,及晋文侯、文公所受,皆并有玈弓。此诗独言彤弓者,以二文皆先彤后玈,彤少玈多,举重可以包轻,故直言彤弓也。有弓则有矢,言弓则矢可知,故亦不言矢也。传文直云“玈弓矢千”,定本亦然,故服虔云:“矢千则弓十。”是本无“十玈”二字矣。俗本有者,误也。首章为总目,下二章分而述之,以相成也。毛以“藏之”者为藏之於其家,以示子孙。先櫜之,乃载以归,后始藏於其家,以藏为重,先言之。藏於家,受后之事,致其意而言之,非受时也。“好之”、“喜之”,由悦乐而赐之,故“贶之”为总也。“飨之”是大礼之名,“右之”、“酬之”是飨时之事,亦飨为总也。郑亦首章为总,但藏、载於车即是受时之事为异耳。

  彤弓弨兮,受言藏之。彤弓,朱弓也,以讲德习射。弨,弛貌。言,我也。笺云:言者,谓王策命也。王赐朱弓,必策其功以命之。受出藏之,乃反入也。○弨,尺昭反,《说文》云:“弓反也。”《字林》充小反。弛,式氏反。我有嘉宾,中心贶之。贶,赐也。笺云:贶者,欲加恩惠也。王意殷勤於宾,故歌序之。

  钟鼓既设,一朝飨之。笺云:大饮宾曰飨。一朝,犹早朝。○饮,於鸩反。

  [疏]“彤弓”至“飨之”。○毛以为,诸侯受天子所赐彤赤之弓,弨然而弛。既天子以此赐我,我则於王受之矣。既受之,我当於家藏之,以示子孙,不忘大功也。於时王既赐诸侯以弓,又飨礼礼之。我有嘉善之宾,中心至诚而贶赐之,以钟鼓既为之设,一旦早朝,大设礼而飨之。郑以叙王之意,言我彤赤之弓弨然弛兮,以赐诸侯,则受策命之言与此赐之弓,出而藏之,乃反之入也。馀同。○传“彤弓”至“言我”。○正义曰:彤赤,故言朱弓。《周礼》无彤弓之名。言讲德习射,则彤弓《周礼》当唐弓、大弓也。《夏官·司弓矢》有六弓,王、弧、夹、庾、唐、大。郑云:“六者,弓异体之名也。往体寡,来体多,曰王、弧。往体多,来体寡,曰夹、庾。往体来体若一,曰唐、大。”经曰:“唐弓、以授学射者、使者、劳者。”郑云:“学射者,弓用中,后习强,弱则易也。使者、劳者,弓亦用中,远近可也。劳者,勤劳王事,若晋文侯、文公受王弓矢之赐也。”如是,则郑以此彤弓及玈弓於《周礼》为唐、大,故言劳者受得之后,则以学射,故云“以讲德习射”也。但唐、大者,是其体强弱之名,此彤、玈者,为弓色之异称,为弓者皆漆之,以御后霜露。漆之为色,赤之而已。彤既是赤,则知玈者为黑也。色以赤者,周之所尚,故赐弓赤一而黑十,以赤为重耳。为其体同异未闻,正以有功者受彤弓、彤弓之赐。《周礼》唐弓、大弓以授劳者,此传言彤弓以讲德习射。《周礼》唐弓、大弓以授学射者,此彤弓必当唐、大二者之中有之耳。其必当唐、大,亦未能审玈弓与彤弓俱赐劳者,盖亦当唐、大乎?服虔云:“玈弓以射甲革椹质。”则以玈弓当《周礼》之弧。安得赐玈弓多,彤弓少,则体不得过之。而以彤为学射,当唐、大,合七成规,玈弓为王、弧,合九成规。准之《周礼》,非其差也。《周礼》又有八矢,弓弩各四。其弓之矢有枉、杀、矰、恒。而恒矢云“用诸散射”。郑云“散射谓礼射及习射”,与此讲德习射事同,则彤矢玈矢当《周礼》恒矢也。弨,弛貌。《说文》云:“弨,弓反。”谓弛之而体反也。此言“弨,弛貌”,则受弓矢者皆定体之弓弛而赐之。至於凡平敌体,自出临时之宜,故《曲礼》有“张弓尚筋,弛弓尚角”。弓定体、未定体之事,不与此同。传训“言”为“我”,不解藏义。王肃云:“我藏之以示子孙也。”○笺“言者”至“反入”。○正义曰:郑以此歌本叙王意,故云有嘉宾。既叙王意,不得诸侯言我受藏之也。晋文公受弓矢之赐,传称“王命尹氏及王子虎、内史叔兴父策命晋侯为侯伯”,此与彼同,宜有策命,故知言者谓王命策也。王赐朱弓,必策其功以命之。《左传》策命晋侯之文是其事也。此直言藏之,则“受出藏之,乃反入”者,以传说晋文公既从命,云“受策以出,出入三觐”,故知之。○笺“王意”至“序之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言王中心以贶之,是中心诚实,非饰貌矫情,是殷勤於宾也。由王如此,故复作诗歌而叙之,解此彤弓之意,以王中心之实,故歌之以示法耳。○笺“大饮”至“早朝”。○正义曰:飨者,烹大牢以饮宾,是礼之大者,故曰大饮宾。曰飨,谓以大礼饮宾,献如命数,设牲俎豆,盛於食燕。《周语》曰:“王飨有体荐,燕有折俎。公当享,卿当燕。”是其礼盛也。言一朝者,言王殷勤於宾,早朝而即行礼,故云“一朝,犹早朝”。以燕如至夜,飨则如其献数,礼成而罢,故以朝言之。昭元年《左传》云:“郑飨赵孟,礼终乃燕。”是享不终日也。

  彤弓弨兮,受言载之。载以归也。笺云:出载之车也。我有嘉宾,中心喜之。喜,乐也。○乐音洛。

  钟鼓既设,一朝右之。右,劝也。笺云:右之者,主人献之,宾受爵,奠于荐右。既祭俎,乃席末坐,卒爵之谓也。○右,毛音又,郑如字,荐右也。卒,遵律反,本或作“啐”者,误也。啐音七内反。

  [疏]传“右,劝”。○正义曰:下章言“醻”。醻宾之前,止有献宾。初献未得名为劝,则劝者非以酒劝宾,谓设享礼劝其功也。故成二年《左传》曰“王亲受而劳之,所以惩不敬,劝有功”,是也。此劝既非劝酒,故卒章“醻”亦不得醻酒。传“醻,报”,言为享以报其功,故《左传》曰“以觉报宴”,是也。○笺“右之”至“之谓”。○正义曰:案《燕礼》云:“主人筵前献宾。宾西阶上拜,筵前受爵,反位。主人宾右拜送爵。膳宰荐脯醢,宾升筵。膳宰设折俎。宾坐,左捝爵,右祭脯醢,奠爵於荐右,兴;取肺,坐绝祭,哜之,兴,加於俎;坐捝手,执爵,遂祭酒,兴;席末坐啐酒。”此郑略其事,故言之,谓右之者,即此《燕礼》所言奠於荐右之谓也。彼啐酒即此卒爵,爵即酒也。郑以下言醻之为醻宾,故此右之为当献宾。既献宾,宾受而奠之於荐右。是言之可以明主之献宾,故作者举以表之。

  彤弓弨兮,受言櫜之。櫜,韬也。○櫜,古刀反。韬,本又作“弢”,吐刀反,弓衣也。我有嘉宾,中心好之。好,说也。○好,呼报反。说音悦。

  钟鼓既设,一朝醻之。醻,报也。笺云:饮酒之礼,主人献宾,宾酢主人。主人又饮而酌宾,谓之醻。醻犹厚也,劝也。○醻,本又作“酬”,市由反。酢,才洛反。

  [疏]笺“饮酒”至“厚劝”。○正义曰:案《燕礼》宾既受献,“西阶上北面坐卒爵。宾以虚爵降。宾坐取觚,奠於篚下,盥洗。卒盥,揖升;酌以酢主人於西阶上。主人北面拜受”。又曰:“遂卒爵。”是主人献宾,宾酢主人也。又曰:“主人盥洗,升,媵觚於宾。酌散西阶上,坐奠爵,拜宾。宾降筵,北面答拜。主人坐祭,遂饮。”又曰:“主人酌膳。宾西阶上拜,受爵於筵前,反位。主人拜送爵。宾升席,坐祭酒,遂奠於荐东。”是主人又饮而酌宾曰醻也。其《乡饮酒》亦然。彼注“醻,劝酒”,与此“厚、劝”一也。《瓠叶》传曰:“醻,导饮。”主人又饮,以导宾而醻之。此传训“醻”为“报”,是传意醻之不施於饮酒,明矣,故王肃云:“醻,报功也。”

  《彤弓》三章,章六句。

  《菁菁者莪》,乐育材也。君子能长育人材,则天下喜乐之矣。乐育材者,歌乐人君教学国人秀士,选士俊士,造士进士,养之以渐,至於官之。○菁者莪,上子丁反,下五何反。长,张丈反,下注并同。乐音洛,下并注同。选,雪恋反。

  [疏]“《菁菁者莪》四章,章四句”至“乐之矣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菁菁者莪》诗者,乐育材也。言君子之为人君,能教学而长育其国人,使有材而成秀进之士,至於官爵之。君能如此,则为天下喜乐矣,故作诗以美之。经四章,言长养、成就、赐之官爵,皆是育材之事也。《南有嘉鱼》言乐与贤也。《南山有台》云乐得贤者。彼谓在位及人君於时乐求贤者,本在上之心,非下人所乐。此则下人所乐,乐君之能育材,与彼别。又经言喜乐者,谓被人君所育者,以被育有材得官爵而喜。又序言喜乐之者,他人见之如是而喜乐之,非独被育者也。作者述天下之情而作歌耳。○笺“乐育”至“官之”。○正义曰:笺解乐育材者,乐养之以至於材,故言教学之渐,至於官爵也。《王制》云:兴立小学、大学,乃言若有循教者,乡人子弟、卿大夫馀子皆入学。九年大成,名曰秀士。又曰:“命乡论秀士,升之司徒,曰选士。司徒论选士之秀者,升之於大学,曰俊士。升於司徒者,不征於乡;升於大学者,不征於司徒,曰造士。”又曰:“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,以告於王,而升诸司马,曰进士。”注云:“进士,可进受爵禄。”又曰:“司马辨论官材,论进士之贤者,以告於王,而定其论。论定然后官之,任官然后爵之。”如是,从乡人中教之为秀士,是教学之从秀士,渐至於进士,是养之以渐也。进士论材任官,而又爵之,是至於官爵之也。其养成为此五士,是长育人材也。进士是材之大成,故官爵以进士为主。但人材有限,官有尊卑,其进士以下,学已大成,超逾伦辈,亦可随材任之,不必要至进士始官之也。卒章笺云:“文亦用,武亦用,於人之材无所废。”是秀士以上,皆可为官也。定本无“进士”二字,误也。

  菁菁者莪,在彼中阿。兴也。菁菁,盛貌。莪,萝蒿也。中阿,阿中也,大陵曰阿。君子能长育人材,如阿之长莪菁菁然。笺云:长育之者,既教学之,又不征役也。

  既见君子,乐且有仪。笺云:既见君子者,官爵之而得见也。见则心既喜乐,又以礼仪见接。

  [疏]“菁菁”至“有仪”。○正义曰:言菁菁然茂盛者,萝蒿也。此萝蒿所以得茂盛者,由生在阿中,得阿之长养,故茂盛。以兴德盛者,是学士也。此学士所以致德盛者,由升在彼学中,得君之长育,故使德盛。人君既能长育人材,教学之,又能官而用之,故此学士既见君子则心喜乐,且又有礼仪见接也。又君子能养材与官,又接之以礼,故下所以歌之也。言此养莪者,以沚则有水之润,阿、陵有所居之势,草得於中而长遂,故言长也。○传“莪,萝蒿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草》云:“莪,萝蒿也。”舍人曰:“莪,一名萝。”郭璞曰:“今莪蒿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莪,蒿也,一名萝蒿也。生泽田渐洳之处,叶似邪蒿而细,科生。三月中,茎可生食,又可蒸,香美,味颇似蒌蒿。”是也。○笺“官爵”至“见接”。○正义曰:以下云“赐我百朋”,得禄之事,故此乐者为得官而乐也。既乐为官爵之,又云“且有仪”。且,兼事之辞,故为君子以礼仪接己也。

  菁菁者莪,在彼中沚。中沚,沚中也。○沚音止。既见君子,我心则喜。喜,乐也。

  菁菁者莪,在彼中陵。中陵,陵中也。

  既见君子,锡我百朋。笺云:古者货贝,五贝为朋。赐我百朋,得禄多,言得意也。

  [疏]笺“古者”至“得意”。○正义曰:言赐我,是入己之辞,故为得禄也。言“古者货贝”,言古者,宝此贝为货也。五贝者,《汉书·食货志》以为大贝、壮贝、么贝、小贝、不成贝为五也。言为朋者,为小贝以上四种,各二贝为一朋。而不成者不为朋。郑因经广解之,言有五种之贝,贝中以相与为朋,非总五贝为一朋也。故《志》曰:“大贝四寸八分以上,直钱二百一十文,二贝为朋。壮贝三寸六分以上,直钱五十文,二贝为朋。么贝二寸四分以上,直钱三十文,二贝为朋。小贝一寸二分以上,直钱一十文,二贝为朋。不成贝不盈寸二分,漏度不得为朋,率枚直钱三文。”是也。以《志》所言,王莽时事。王莽多举古事而行五贝,故知古者货贝焉。

  汎汎杨舟,载沈载浮。杨木为舟,载沉亦浮,载浮亦浮。笺云:舟者,沉物亦载,浮物亦载。喻人君用士,文亦用,武亦用,於人之材,无所废。○汎汎,方剑反。

  既见君子,我心则休。笺云:休者,休休然。○休,虚虬反,美也。

  [疏]“汎汎”至“则休”。○正义曰:言汎汎然杨木之舟,则载其沉物,则载其浮物,俱浮水上。以兴当时君子,用其文者,又用其武者,俱致在朝。言君子於人,唯才是用,故既见君子,而得官爵,我心则休休然而美。“载飞载止”,及“载震载育”之类,笺、传皆以“载”为“则”,然则此“载”亦为“则”,言则载沉物,则载浮物也。传言“载沈亦浮”,笺云“沉物亦载”,则以载解义,非经中之载也。

  《菁菁者莪》四章,章四句。